五月的正午,阳光毒辣得晃眼,柏油马路被晒得泛出微光,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气息。我坐在新提的雷克萨斯LS500h的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方向盘,冰凉的触感却丝毫无法缓解心里的焦灼与忐忑。
这辆车是上周刚提的,珍珠白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车内的真皮座椅、木纹装饰,无一不彰显着它的奢华与沉稳。以前我总觉得,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才叫成就,对家里安排的豪车、豪宅向来兴致缺缺,入职陈氏集团时更是隐瞒了身份,从基层一步步往上爬。可自从看到那条热搜,看到沈知夏以沈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身边还有了新的陪伴,我心里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和不甘心,就像被点燃的野草,疯狂滋长。
沈知夏是独生子,他回沈氏集团,继承的是整个商业帝国。而我,之前一心扑在所谓的“创业”上,搞什么非遗文创推广,看似有情怀,却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我和他之间,本就因为我的懦弱和贪心错过了,如今在事业上,我似乎也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陈家与沈家不相上下,我凭什么要落于人后?
这个念头在心里盘旋了整整一夜,最终,我还是做了决定——回去继承家产。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身份和地位上,与他站在同等的高度;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弥补一点心里的落差和遗憾。
车子缓缓驶入陈氏集团总部的地下停车场,专属车位上还空着,那是父亲特意为我预留的,只是我以前很少使用。停好车,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衬衫,推开车门,大步走向电梯。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我的身影,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头发梳得整齐,可眼底的慌乱和不安,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我想起昨晚在书房里翻来覆去的模样,想起书架上那盆依旧盛开的勿忘草,想起热搜上沈知夏和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顶楼。走出电梯,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保洁阿姨在远处擦拭着玻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咖啡香。顶楼是集团高层的办公区域,父亲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那扇厚重的红木门,以前在我眼里象征着威严和距离,如今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敲门,几乎是凭着一股冲动,径直推开了那扇门。办公室里冷气充足,与外面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父亲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戴着金丝眼镜,正低头审阅着文件,笔尖偶尔在纸上圈点批注,神情专注而严肃。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苍老了几分。
听到开门声,父亲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怎么来了?不用上班?”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可我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不甘、悔恨,瞬间冲破了防线。我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爹!我和我老婆分手了啊,他爹还把他带走了啊,呜呜呜!”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我以为我会表现得坚强、果断,像个合格的陈家继承人,可真的面对父亲时,那些伪装的镇定瞬间崩塌,只剩下满心的脆弱和无助。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光滑的办公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的脸颊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父亲猛地站起身,指着我,气得脸色铁青,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你个小兔崽子!你和你老婆分手了,来找老子干嘛?不用猜就知道绝对是你提的!你个憋犊子,欺负你媳妇还来找老子说后悔,你脑袋绝对有点大病!有些时候我还怀疑你是不是老子亲生的呢!”
父亲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在我的心上,可脸颊的疼痛和心里的悔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我捂着脸,低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嘴里含糊地辩解着:“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太傻了,我以为事业重要,我以为……”
“以为以为!你就知道以为!”父亲打断我的话,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当初我就看出来你那媳妇是个好孩子,踏实、善良,对你也是真心实意,还陪着你搞那些什么非遗社区,你倒好,不知道珍惜!现在分手了,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浓浓的失望:“说吧,你来找老子到底有什么事?别跟我在这哭哭啼啼的,陈家的男人,没你这么没出息的!”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交织在一起,深吸一口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了酝酿已久的决定:“爹,我想通了,我还是回来继承家产吧。创业有点追不上沈知夏,最主要沈知夏是独生子,他一回去绝对就是继承家产,所以我还是回去继承家业吧。”
说完这句话,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却也生出一股莫名的茫然。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还是说,我只是在逃避,在嫉妒,在试图用家族的光环,去填补心里的空虚和落差?
父亲听到我的话,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欣慰。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不愧是老子的儿子,终于想通了。早就让你回来帮我,你偏要自己瞎折腾,现在知道轻重了?”
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可以继承国内的业务,陈氏集团在国内的金融、地产、科技板块,以后就交给你打理。国外的企业还是给你哥吧,你哥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经验比你丰富,免得你把国内的企业霍霍完,你哥那边还能保住陈家的根基。”
我点点头,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有些沉重。国内的业务体量庞大,涉及的领域众多,一旦接手,就意味着要承担起巨大的责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甚至连搞非遗文创推广的时间,恐怕都没有了。
可父亲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愣住了。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老子正好可以退休,去国外旅游,好好享受享受生活。这个逼班,老子终于可以不用上了,有你继承,我也放心了。”
看着父亲脸上真切的笑容,我心里五味杂陈。父亲操劳了一辈子,为了陈氏集团,鬓角都熬白了,如今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安享晚年,这或许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爸,谢谢你。”我哽咽着说,心里的愧疚更深了。我回来继承家产,一半是为了自己的不甘心,一半是为了能追上沈知夏的脚步,可在父亲眼里,却是我终于懂事,愿意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跟老子客气什么。”父亲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威严,“从明天开始,你就来公司上班,先跟着我熟悉业务,我会让特助把国内各板块的资料整理好给你。记住,陈氏集团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也是陈家的根基,你要是敢搞砸,老子饶不了你!”
“我知道了,爸。”我用力点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都一定要把国内的业务打理好,不能让父亲失望。
从父亲的办公室出来,电梯下降的瞬间,我看着镜面里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脸颊上淡淡的巴掌印,心里一阵酸涩。我掏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微博,那条热搜已经被新的新闻覆盖,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沈知夏,他已经走进了新的生活,而我,也即将踏上一条全新的道路,我们之间,似乎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了。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的勿忘草,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那份只写了一半的非遗文创推广方案,心里一片混乱。接手国内的业务后,我恐怕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那些老手艺,去完成沈知夏未完成的梦想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件浅灰色的衬衫,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桌上。衬衫已经被我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整,上面的雪松味早已消散,只剩下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我指尖缓缓划过布料上的纹路,想起沈知夏穿着它在非遗工坊忙碌的样子,想起他温柔的笑容,想起他眼里的光,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我回来继承家产,真的是为了追上他吗?还是说,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试图用权力和地位,去掩盖自己的懦弱和后悔?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傍晚时分,特助把国内各板块的资料送到了家里,厚厚的几摞文件,堆在书房的角落,像一座小山。我翻开其中一本,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看得人头皮发麻。这就是我未来要面对的生活,充满了商业博弈、利益纠葛,再也没有非遗社区的烟火气,再也没有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我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麦芽香气,却丝毫无法缓解心里的郁结。我靠在台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孤独感。
以前和沈知夏在一起时,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陪在我身边,给我鼓励,给我支持。可现在,我即将接手庞大的商业帝国,身边却空无一人。那些曾经的温暖和陪伴,都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回忆,再也回不去了。
我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带着熟悉的辛辣。我知道沈知夏不喜欢烟味,以前我很少抽烟,可现在,却只能靠着烟酒,来麻痹自己,来缓解心里的疼痛和压力。
烟燃尽了,啤酒也喝了大半,我走到书房,拿起那份未完成的非遗文创推广方案,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把它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我们总要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出选择,然后放弃一些东西,哪怕那些东西曾经无比珍贵。
我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认真审阅。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书架上的勿忘草,在灯光的照耀下,依旧开得鲜艳,淡紫色的花瓣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我,不要忘记曾经的梦想,不要忘记曾经的温暖。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放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我和沈知夏的感情,就像那些被我忽略的非遗手艺,就像曾经那个纯粹、勇敢的自己。
深夜,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嘱托、厚厚的文件、沈知夏的身影,还有那条刺眼的热搜。心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对未来的期待,有对责任的敬畏,有对过去的悔恨,还有对沈知夏的思念。
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将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追逐梦想的陈屿,而是陈氏集团的继承人,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要在商业的浪潮中,站稳脚跟。我会努力变得强大,变得成熟,变得像父亲一样,运筹帷幄,杀伐果断。
可我也知道,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心里的那个角落,永远会为沈知夏保留一席之地。会记得他的温柔,记得他的坚守,记得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那段短暂却无比珍贵的时光。
或许,这就是人生。充满了选择和遗憾,我们只能在不断的失去和得到中,慢慢成长,慢慢学会接受。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说:沈知夏,从今往后,我们都将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前行。你有你的商业帝国,我有我的家族使命。或许我们再也不会相见,或许我们会在某个商业场合偶遇,届时,我会以陈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站在你面前,不再是那个懦弱、贪心的陈屿,而是一个足够强大、足够从容的对手。
而那些未完成的梦想,那些曾经的约定,就让它们埋在心底,成为一段尘封的回忆吧。
我会好好继承家产,好好打理陈氏集团的国内业务,不让父亲失望,也不让自己后悔。至于那些思念和遗憾,我会把它们藏在心底最深处,在无人的时候,偶尔拿出来缅怀一下,然后继续前行。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责任还要承担,而我,再也没有退路了。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心里渐渐变得坚定。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得体的西装,拿起公文包,走出家门。门口的雷克萨斯LS500h已经准备好了,司机恭敬地为我打开车门。
我坐进车里,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没有丝毫犹豫。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会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下去。或许未来的路充满了挑战和坎坷,但我会带着心里的那份“勿忘”,带着对过去的遗憾,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勇敢地走下去。
陈家的家产,我会好好继承。而那些逝去的旧梦,就让它们随风而逝吧。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我看到淡紫色的勿忘草,看到浅灰色的衬衫,看到与非遗相关的一切,还是会想起那个温柔的身影,想起那段曾经照亮过我生命的时光。
但我不会再流泪,不会再悔恨,只会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句:沈知夏,祝你安好。而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安好,在属于我的道路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