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我是被生物钟准时叫醒的,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空气里还浸着初秋的微凉。
今天要去公司敲定民俗文化小镇项目的最终框架,还要和盛华集团的张总碰城西绿化工程的合作细节,两场会议都算得上是重中之重。我揉了揉眉心,起身走进衣帽间,指尖划过一排熨帖平整的西装,最终选了一套深灰色的高定款,面料挺括,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利落。
洗漱完毕,对着镜子系领带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高星宇发来的微信,附带一张早餐的照片——白粥配咸菜,还有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林阿青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竹条,正低头专注地编着什么,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柔和得不像话。
“哥,我和阿青今天去逛花鸟市场!他说想编些竹篮卖,补贴点家用~”
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有担当了。指尖敲了敲屏幕,回复道:“注意安全,缺钱了跟我说,别让阿青太累。”
放下手机,我拎起公文包,转身出了门。
别墅区的清晨格外安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踩着晨光走到地下车库,厚重的铁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各色豪车。清一色的黑,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今天要见的两个合作方,一个是讲究排场的张总,一个是注重细节的高叔叔,选车这事,倒也值得斟酌一番。我慢悠悠地踱着步,目光扫过一辆辆熟悉的座驾——宾利添越的线条太过张扬,劳斯莱斯幻影又显得过于隆重,保时捷卡宴的运动感和今天的商务氛围不太搭……
走着走着,脚步忽然顿住了。
车库最里面的角落,停着一辆迈巴赫GLS600 Landaulet。哑光黑的车身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一层内敛的光泽,修长的车身线条流畅得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标志性的立标静静伫立在引擎盖上,不怒自威。
这台车是去年生日时,父亲托人从海外订的,全球限量款,落地价近千万,我平时很少开,总觉得太过惹眼,不符合我一贯的行事风格。但今天……我看着它沉稳大气的轮廓,忽然觉得,倒也正合适。
伸手拉开车门,真皮座椅的触感细腻得惊人,带着恰到好处的支撑感。坐进驾驶座的瞬间,一股属于豪车的精致感扑面而来——中控台的木纹装饰低调奢华,液晶仪表盘的分辨率极高,连空调出风口的金属质感都透着匠心。
我按下启动键,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不似其他跑车那般张扬,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像是蛰伏的猛兽,只轻轻一声低吼,便足以震人心魄。
倒车,出库,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车子缓缓驶出别墅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迈巴赫的隔音效果堪称一绝,车窗外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引擎的轻微声响,还有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凉气流。
我握着方向盘,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真皮的纹路,视线落在前方的路况上,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和沈知夏在巷子里的对话。
他说“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那句“没忘记是朋友”,更是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温情。
朋友。
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一块冰,碰着了体温,却迟迟不肯融化,只留下刺骨的凉。
我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今天是谈业务的日子,不该被这些无谓的牵扯绊住脚步。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中心,迈巴赫的车身在车流中格外惹眼,时不时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目不斜视,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拐进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车库。
刚停稳车,林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陈总,您到了吗?高总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张总也刚到,正在会客室休息。”
“刚到,马上上去。”我挂了电话,拎着公文包下车,反手锁上车门。转身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隔壁车位,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映入眼帘。
是沈知夏的车。
我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微微一动。他怎么会在这里?城西项目的会议明明定在下午,难道是有别的事?
来不及细想,林薇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陈总,这边请。高总说,民俗文化小镇的规划方案,他有几个新的想法想和您商量。”
“嗯。”我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跟着林薇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镜面里映出我一丝不苟的身影,只是眼底似乎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恍惚。沈知夏的出现,像是一颗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顶层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走进去时,高叔叔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得格外专注。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笑着朝我招手:“小屿,快来。我刚看了你那份关于苗寨文化融入小镇的方案,做得很不错,就是有几个细节,我觉得还可以再打磨打磨。”
我走过去坐下,将公文包放在桌角,接过高叔叔递来的文件,指尖落在那些被标注出来的地方:“高叔叔您说,我记一下。”
“你看这里。”高叔叔指着其中一页,“关于苗族银饰和蜡染的体验区,你规划的位置在小镇的边缘,我觉得不太合适。应该放在中心区域,这样游客一进来就能看到,才能更好地突出文化特色。”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拿出笔在文件上做着标记,“我当时考虑的是边缘区域的租金更低,成本能控制一些,但您说得对,文化特色才是这个项目的核心,不能本末倒置。”
“还有这里。”高叔叔又指了指另一处,“关于小镇的配套设施,你只规划了餐饮和住宿,我觉得还可以加一个非遗传承人的工作室,邀请苗寨的手艺人过来定居,既能教游客手艺,又能带动产品销售,一举两得。”
“这个想法好。”我眼睛一亮,立刻记下,“回头我联系一下苗寨的文旅部门,看看能不能对接上。”
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会议室里的气氛格外热烈。高叔叔经验丰富,提出的建议总是一针见血,我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和想法,原本有些模糊的规划,在一次次的碰撞中,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满是成就感。
“好了,大致的框架就这样定了。”高叔叔合上文件,满意地笑了笑,“剩下的细节,你让团队慢慢完善。对了,星宇那孩子回来了吧?让他跟着你多学学,这孩子聪明,就是性子跳脱了点,好好打磨打磨,以后能成大器。”
“放心吧高叔叔,我会的。”我点了点头,想起高星宇和林阿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和高叔叔聊完,已经是上午十点半。我刚走出会议室,就看到林薇站在走廊尽头,对着我比了个手势,示意张总已经在会客室等了。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快步走了过去。
会客室里,张总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看到我进来,立刻站起身,热情地伸出手:“陈总,久等了久等了!”
“张总客气了。”我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是我来晚了,刚和高总聊项目,忘了时间。”
“理解理解。”张总哈哈一笑,拉着我坐下,“听说陈总今天开了辆迈巴赫?刚才在车库看到了,真是气派!”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随便选的,代步工具而已。”
“代步工具?陈总这话可就谦虚了。”张总摆了摆手,眼里满是欣赏,“迈巴赫GLS600 Landaulet,全球限量款,可不是谁都能开上的。就冲陈总这实力,我们盛华集团和陈氏合作,心里就更有底了!”
商业场上的恭维话,我听得不少,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而提起了正事:“张总,关于城西绿化工程的合作细节,我已经让团队整理好了合同,您可以过目一下。”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递到张总面前。他接过,认真地翻了起来,时不时皱着眉思索片刻,偶尔提出几个疑问,我都一一耐心解答。
张总这个人,虽然爱讲排场,但做事却很靠谱,提出的问题都切中要害,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我们聊得很投机,原本预计要谈一个小时的合同,不到半小时就敲定了所有细节。
“合作愉快!”张总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笑着伸出手,“陈总年轻有为,以后我们盛华集团,还要多和陈氏合作!”
“合作愉快。”我也签了字,和他握了握手,“张总客气了,互利共赢。”
送走张总,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我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两场会议都进展得很顺利,压在心头的两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林薇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放在我面前的桌上:“陈总,辛苦了。要不要订个外卖?或者我让食堂给您留份饭?”
“不用了。”我摆了摆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几分疲惫,“我出去吃,顺便透透气。”
“好的。”林薇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我拿起车钥匙,起身走出办公室。刚走到电梯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是沈知夏。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衫领口扣得严丝合缝,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指尖骨节分明,泛着冷白的光泽。看到我时,他脚步未停,只是眼皮微抬,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没有半分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陈总。”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疏离,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没给我回应的机会,就径直走向电梯。
“沈总。”我顿了顿,还是回了一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文件上,“今天怎么有空来陈氏?”
“谈城西项目的土壤改良方案。”他按下电梯键,背对着我,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工作,“已经结束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率先走了进去,侧身站在角落,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轿厢里的空间瞬间变得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里映出我们各自站在角落的身影,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谁也不愿先迈出一步。
“城西的梧桐树,补种方案确定了?”我率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镜面上,避开了他的视线。
“嗯。”他应了一声,惜字如金,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我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些发堵。昨天巷子里的那点温存,像是我的错觉,眼前的沈知夏,依旧是那个冷漠疏离、只谈公事的沈氏总裁。
“合同我已经和张总签了。”我接着说道,试图让对话继续下去,“后续的施工对接,让双方团队直接沟通?”
“可以。”他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目光落在电梯门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沈知夏,让我有些无措。我忽然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的畅所欲言,想起高星宇和林阿青的坦诚相待,再看看眼前这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心里竟生出几分烦躁。
“晚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有空一起吃饭吗?关于项目的后续,还有些细节想和你碰一下。”
我刻意把“项目”放在前面,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
沈知夏终于转过头看我,眼神锐利,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他沉默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没必要。”
“项目的事,电话里说就行。”他补充道,语气不容置喙,“陈总日理万机,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
他的话像一根冰针,直直扎进我的心里,让我瞬间僵在原地。
电梯门恰在此时缓缓打开,阳光涌了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没能暖化他半分。他迈步走出去,没有回头,背影挺拔而孤冷,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车库尽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原来,不温柔的沈知夏,是这样的。
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为什么,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被点燃的火星,越烧越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转身朝着迈巴赫的方向走去。拉开车门坐进去,再次按下启动键,引擎的轰鸣声比刚才更响了些,像是在回应我此刻纷乱的心情。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汇入车流。我看着前方的路,心里忽然清楚了些。
沈知夏的温柔,或许只是偶尔的施舍;而他的冷漠,才是常态。
可那又怎样?
城西的梧桐树还在生长,我们的故事,也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我握紧方向盘,脚下轻轻给油,迈巴赫的车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阳光正好,风也正好。
有些心尖上的微澜,或许不需要刻意抚平。
它存在着,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