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通道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传送阵。
这是介于有序世界与无序混沌之间的夹缝,流光溢彩的能量乱流如奔腾的江河,不时有空间碎片如冰晶般飘过。寻常修士若无特殊法宝护持,瞬息间便会被撕碎。即便以星陨商盟执事韩离元婴期的修为,加上那“破空星盘”庇护,之前逃亡时也已险象环生。
但此刻,混沌霞光笼罩二人,所有狂暴的能量乱流靠近霞光三尺范围便温顺如溪流,自行绕道。韩离震撼地看着前方那袭朴素青衣的背影——这位自称“云七”的前辈甚至没有施展任何防御法术,仅仅周身自然散发的混沌气息,便让这条凶险通道变成了坦途。
“前辈……我们快到了。”韩离恭敬地指着星盘上越来越亮的一个光点,“前方就是‘接引星门’,穿过它,便是万族战场的后勤枢纽之一——‘星陨城’。”
云染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通道两侧那些若隐若现的“气泡”。每一个气泡中都倒映着一个世界的剪影:有的火焰滔天,有的冰雪覆盖,有的机械造物林立,有的巨木参天。这就是诸天万界的真实面貌。
“万族战场有多大?”她忽然问道。
韩离一愣,随即答道:“回前辈,万族战场并非一颗星球或一片大陆,而是一处破碎的超级界域残骸。据说其面积相当于……呃,数千个像灵渊大陆那样的世界总和。它漂浮在星海中心,被各大势力建立的‘战城’分割管辖。”
正说着,前方豁然开朗。
一扇宏伟得难以形容的星门矗立在虚空尽头。星门由不知名的银色金属构筑,表面流淌着星辰般的光泽,高逾万丈,门框上雕刻着无数种族图腾:有展翼的龙族、多眼的灵族、机械构造的智族、元素凝聚的晶族……门内是一片旋转的星河漩涡。
星门两侧,各悬浮着三艘梭形战舰,舰体上烙印着同样的星辰与天平徽记——星陨商盟的标志。战舰周围,还有数十名身着统一制式战甲、气息皆在金丹以上的修士巡逻警戒。
当云染二人接近时,一道扫描光束落下。
“识别中……星陨商盟执事韩离,身份确认。同行者……未知种族,未知修为,无记录。”冰冷的机械音从星门旁的一座浮空平台上传来。
平台上走出一名身着银蓝战甲、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其修为赫然达到了化神初期。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云染,眉头微皱:“韩执事,这位是?”
韩离连忙上前,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同时传音快速解释了几句。那中年修士面色先是惊疑,随即变得凝重,最后朝云染抱拳:“原来是云前辈。在下星陨商盟驻星陨城执事长,赵玄罡。感谢前辈救下韩执事,更感谢前辈愿来万族战场助阵。”
他话虽客气,眼神中却仍带着审视。毕竟云染气息完全内敛,看起来就像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这要么是真的凡人(但凡人怎么可能通过虚空通道?),要么就是修为远超他的想象。
云染并不在意这些审视,只是淡淡道:“初来乍到,还请赵执事长行个方便。”
“自然。”赵玄罡侧身让开,“前辈请。不过按照规矩,初次进入星陨城者需登记基本信息,并领取‘星海令’。此令既是身份凭证,也可在城中交易、通讯、接取任务。”
穿过星门的瞬间,云染感到一股轻微的空间置换感。
下一刻,她站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天空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空——那不是蓝色的,而是瑰丽的暗紫色,三道巨大的星环横跨天穹,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无数流光在不同高度的空域穿梭,有飞舟、有法宝、有奇形怪状的坐骑,甚至还有完全由能量构成的生物。
下方,是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城。
城市的建筑风格迥异:东区是古典的亭台楼阁,灵气氤氲;西区是冰冷的金属大厦,管道纵横;南区遍布树屋与藤蔓缠绕的自然建筑;北区则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元素光雾中。不同风格的区域之间,有清晰的能量屏障分隔,却又通过无数桥梁、传送阵和空中航道连接在一起。
城市最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形建筑,塔顶一颗巨大的水晶球缓缓旋转,投射出覆盖全城的半透明护罩。护罩外,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阴影撞击在护罩上,激起阵阵涟漪——那是游荡的天魔。
“这就是星陨城。”韩离的语气带着自豪与复杂,“由我星陨商盟主导建立,也是万族战场东部战区最大的后勤与贸易枢纽。常住人口超过三千万,来自至少八百个不同的智慧种族。”
赵玄罡引着云染降落在中央巨塔下方的一座广场上。广场上人来人往,种族各异:有三米高、皮肤如岩石的巨灵族;有背生透明薄翼、仅半尺高的花精灵;有全身覆盖鳞片、竖瞳冷血的蛇人族;也有与人类外貌无异、但额生独角的月族……
许多目光好奇地投来,毕竟云染的人类外表在此地虽不罕见,但她那完全内敛的气息与从容的气度,却引人注目。
登记处位于广场西侧的一座殿堂内。负责登记的是一名头发花白、戴着水晶眼镜的老者,种族似乎是“智族”分支,额头有淡淡的电路纹路闪烁。
“姓名?”
“云七。”
“种族?”
“人族。”
“出身世界?”
“灵渊大陆。”云染平静答道。老者快速在一块玉板上记录,当听到“灵渊大陆”时,他手指一顿,抬头看了云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多问。
“修为境界?”老者继续问。
云染沉吟一瞬。她目前的境界,按此界标准该如何界定?混沌境对应的是……
“就填‘道尊’吧。”她最终说道。
老者手中的玉笔差点掉下来。连一旁的赵玄罡都瞳孔微缩。
在万界星海,“道尊”二字可不是能随便用的。那是对触摸到一方大道本源、凌驾于寻常大乘期之上的绝顶强者的尊称!整个万族战场,明面上的道尊级存在不超过十位,每一位都是坐镇一方战区的擎天巨柱。
老者深吸一口气,态度变得无比恭敬:“前……前辈稍等,此事需向上禀报。”
“不必。”云染摇头,“按普通流程即可。”
最终,玉板上还是如实记录了“疑似道尊”,但发放的星海令上只显示了基本信息。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六边形令牌,材质非金非玉,正面是星陨城徽记,背面则是云染的名字和一组编号。注入灵力后,令牌会投射出一片光幕,显示城内地图、交易信息、任务列表等。
就在云染刚接过星海令时,城外突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
“警报!侦测到大规模天魔潮汐波动!方向东三区防线!所有战斗人员就位!非战斗人员进入避难所!”
整个星陨城瞬间进入战备状态。护城大阵的光罩明显加厚,各区域升起次级防护屏障。空中巡逻的飞舟和修士迅速向东区集结。
赵玄罡脸色一变:“不好!东三区防线近期本就吃紧,怎么又来了潮汐级冲击!”
他朝云染匆匆抱拳:“前辈见谅,赵某需立刻前往指挥……”
话音未落,中央巨塔顶端的水晶球突然投射出一道巨大的光幕,悬停在城市上空。光幕中显示着东三区防线的实时画面——
漆黑的虚空背景下,一道绵延数千里的空间裂缝正在缓缓张开。裂缝中,无数形态扭曲的天魔如潮水般涌出:有形如巨鲸、浑身骨刺的吞噬魔;有如同漂浮水母、散发精神污染波纹的幻心魔;有类似昆虫集群、单个弱小但数量恐怖的虫魔……
防线处,由战舰、法宝、阵法构成的火力网疯狂倾泻,将冲在最前的天魔成片消灭。但天魔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其中混杂着数十头气息堪比化神期的“魔将”!它们顶着火力,开始冲击由三十六座浮空要塞组成的立体防线。
“第一道火力网被突破!第三、第七要塞受损严重!”
“请求元婴期以上修士支援缺口!”
光幕中传来前线指挥官焦急的声音。
赵玄罡正要飞身前往,却见身旁的云染忽然抬起了头。
她望着光幕中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天魔,眼神平静无波,只是轻声自语:
“正好,试试这万族战场的‘斤两’。”
话音落下,她一步踏出。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遁光闪烁,她就那么凭空从广场上消失,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光幕画面中——东三区防线的最前沿!
城内外,无数通过光幕看到这一幕的修士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手段?无视了星陨城的空间禁制,直接跨越数百里出现在战场?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面对汹涌而来的天魔潮汐,云染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以她指尖为中心,一片灰色的“领域”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那领域所过之处,无论是低阶魔物还是化神期的魔将,动作齐齐一滞。
然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数以万计的天魔,连同它们喷吐的能量、挥舞的利爪、散发的污染波动,开始“褪色”。
就像一幅被水浸染的墨画,所有天魔的形体迅速淡化、透明,最终彻底消散,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短短三息时间,灰色领域覆盖的数十里范围内,所有天魔荡然无存!
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仿佛都“颤抖”了一下,涌出的天魔潮汐为之一顿。
整个星陨城,一片死寂。
光幕前,赵玄罡张大了嘴,韩离激动得浑身发抖,登记处的智族老者手中的玉板“啪嗒”掉在地上。
中央巨塔顶层,一间布满监控法阵的密室中,数道气息深沉的身影同时站起,死死盯着光幕中那道青衣身影。
“这是……道域?不,比道域更……”一名背生金色羽翼的老者喃喃道。
“混沌的气息……但如此精纯、如此有序的混沌……”另一名笼罩在元素光辉中的存在低语。
战场上,云染收回手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道空间裂缝。
“仅仅是先锋么……”她轻声说道,目光仿佛穿透裂缝,看到了其后更深邃的黑暗。
而此刻,整个星陨城,无数道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混沌道尊云七之名,将在这座万族战城,掀起新的风暴。
她的星海征程,以这样一种震撼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