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羽用尽生命力的一击，没能摧毁修罗魔像。
那截断剑没入了魔像的胸口，却像是插进了一块坚韧的顽石，无法再深入分毫。净化之光在魔像体内迅速湮灭。
这孤注一掷的偷袭，彻底激怒了这具没有感情的杀戮兵器。
魔像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咆哮，它空着的那只巨手抬起，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掌拍在了苏子羽的身上。
“砰！”
苏子羽的身体像一个破烂的麻袋，被直接从魔像的背后拍飞出去，撞塌了半面墙壁，埋在了砖石瓦砾之下，再无声息。
柳夫人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快意。她抬起手，正要指挥魔像上前，将那堆废墟里的虫子彻底碾碎。
就在这时，她动作一僵。
一股让她心头发麻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
她猛地抬头。
祠堂上方的天空，裂开了。
不是乌云散去，不是天光放亮，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强行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道口子的边缘，空间在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那裂隙之中冲了出来，或者说，是掉了出来。
那道身影的周身，燃烧着肉眼可见的，如同火焰一般的战意。他手里握着一柄巨大、古朴的战斧，斧刃上闪烁着不祥的光。
是王大锤！
他从天而降，目标明确，就是那具刚刚行凶的修罗魔像。
“给俺死——！”
王大锤的吼声如同炸雷，在整个京城的上空回荡。他手中的破军斧，带着撕裂天地的气势，狠狠地劈在了修罗魔像的后心位置，也就是苏子羽刚才拼死攻击的地方。
“铛——！！！”
这一次，不再是刺入顽石的闷响。
那是一声足以震碎人耳膜的、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巨响。
修罗魔像那三丈高的巨大身躯，第一次被打得一个趔趄，向前抢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在它被劈中的后心处，坚硬的外壳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深入寸许的裂痕，丝丝黑气从裂痕中逸散出来。
它受伤了。
柳夫人看着那个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手持巨斧落在庭院中央的壮汉，看着他身上那股蛮横不讲道理的远古战意，脸上的得意与快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惊骇。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声叫道。
从北境到京城，相隔万里之遥，就算是神行太保，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王大锤没有回答她。他双手握紧战斧，再次向着修罗魔像冲了过去。他的战斗方式简单、直接、粗暴。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用尽全力的劈砍。
修罗魔像也转过身，挥舞着手中的巨刃，迎上了王大锤。
一时间，整个张家祠堂，变成了两个巨兽的角斗场。每一次斧刃与刀刃的碰撞，都会爆发出刺目的火花，掀起的气浪将周围的一切都吹得东倒西歪。
苏青檀没有去看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她抓住这宝贵的机会，踉跄着跑到那片废墟前，徒手扒开砖石，找到了已经昏死过去、浑身是血的苏子羽。
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随时都可能断绝。
苏青檀的眼泪涌了出来，但她没有时间悲伤。她咬着牙，将自己体内最后仅存的一丝净化之力，全部凝聚到了右手食指的指尖。
那是一点微弱，却纯净到了极点的白光。
她将这根手指，轻轻点在了苏子羽的眉心。
白光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渗入苏子羽的体内，吊住了他那即将消散的最后一丝生机。
做完这一切，苏青檀的身体一软，瘫坐在地。她抬头，看向场中那个正与魔像酣斗的壮汉，又看向远处，那个正施展身法，急速向着祠堂赶来的、熟悉的身影。
司马烬。
他回来了。
她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就在司马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一段信息，一股意念，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段清晰的、直接的、源自远古的记忆画面。
是司马烬，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知道的一切，告诉她。
画面中，她的先祖，那些被称为“羽卫”的族人，在楚氏一族与黑暗生物浴血奋战的背后，举起了屠刀。
那是一场卑劣的背叛。
画面的最后，是一个“羽卫”族人怨毒的诅咒。
“……凭什么只有你们楚氏能拥有神明的恩赐……既然我们得不到，那便让这份力量，世世代代，都成为你们的枷锁！让你们的血脉，永世都在对力量的渴求与狂热中沉沦、迷失！”
苏青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生死不知的弟弟，看着他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残留着对力量偏执追求的脸。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弟弟对力量的偏执追求，并非出自本性。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的诅咒。
是一个被刻印在灵魂里的，永世无法摆脱的烙印。
……
王大锤与修罗魔像的战斗，就是两股最原始的力量在互相冲撞。
斧刃与刀刃每一次碰撞，溅起的火星都能点燃一根房梁。王大锤的每一步都会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而修罗魔像的每一次挥击，都会带起一片倒塌的墙壁。
张家的府邸，这座曾经在京城也算得上气派的宅院，正在这场战斗中被迅速地夷为平地。砖石、瓦片、木屑和尘土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王大锤的呼吸粗重，他身上那股燃烧的战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盛。他手中的破军斧每一次挥出，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重。他已经不去思考，不去防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劈开眼前这个黑色的大家伙。
“给俺——开！”王大锤一声怒吼，双臂的肌肉鼓起，一记蓄力已久的重劈，狠狠地斩在了修罗魔像的肩胛上。
“铛！”
魔像巨大的身体被打得向后退了一步，肩胛处的外壳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斧痕。但它毫不在意，反手一刀就扫了过来。王大锤横斧格挡，整个人被那股巨力震得向后滑出数丈，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司马烬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他越过倒塌的院墙，走进了这片正在被毁灭的战场。他的脸色很白，为了将王大锤从万里之外的北境拉过来，他的神力消耗巨大。
他没有去看正在酣斗的两个怪物。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那个站在废墟之上，神情癫狂的女人身上。
柳夫人。
司马烬的脚步很稳，他没有跑，只是不快不慢地朝着柳夫人的方向走去。周围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似乎都无法影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