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停手吧。”
柳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看着司马烬，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停手？你们毁了我的杰作，现在让我停手？晚了！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的艺术陪葬！”
“你的艺术？”司马烬停下脚步，他与柳夫人之间隔着一片正在激烈交战的空地，“你所谓的艺术，就是让你妹妹的魂魄，被禁锢在一个人偶里，永世不得安宁吗？”
柳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司马烬继续说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妹妹莲儿，她的残魂并未消散。被我拘在了梦境之中。你若住手，我让她见你最后一面。”
这句话，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柳夫人的心上。
她身体一僵，脸上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挣扎。她的嘴唇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司马烬。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你骗我！莲儿已经……她已经不在了！”
“她的一部分，确实成了你那件杰作的核心。但另一部分，她最纯净的那一部分，因为不愿与你的疯狂为伍，一直游离在外。”司马烬看着她，“我找到了她。她很想你。”
“不……你在撒谎！”柳夫人尖叫起来，但她的眼神已经彻底乱了。她对妹妹的思念，是她所有疯狂的根源，也是她唯一的弱点。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这一瞬间，她对修罗魔像的控制，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王大锤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好机会！”他怒吼一声，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破军斧之上。战斧的斧面上，那些古老的纹路再一次亮起，发出夺目的光。
他用尽全力，一斧横扫，目标直指修罗魔像持刀的那条手臂。
“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
修罗魔像那条如同门板一般巨大的手臂，竟被王大锤这一斧，从肩膀处硬生生斩断。黑色的断臂连同那柄巨刃一起飞了出去，砸塌了远处仅存的一座假山。
剧痛，或者说，是核心程序的损伤，让修罗魔像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它失去了控制。
在柳夫人还未从挣扎中完全清醒过来时，魔像那只完好的拳头，带着毁灭一切的怒火，本能地、不分敌我地，朝着离它最近的能量源，也就是它的创造者——柳夫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不——！”
柳夫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就被那只巨大的拳头直接命中。
她的身体像是被拍飞的石子，飞出了十几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
弥留之际，柳夫人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散架。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束光照进了她的黑暗。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草地上。天空很蓝，有温暖的风吹过。
这里是……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姐。”
柳夫人身体一震，她猛地回头。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提着裙角，怯生生地看着她。那是莲儿，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还未被病痛折磨的妹妹。
“莲儿？”柳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真的是你？你……你还好吗？”
莲儿纯净的魂魄看着她，歪了歪头，眼神里满是困惑：“姐姐，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你造了好多吓人的东西，莲儿不喜欢。”
柳夫人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看着妹妹纯净的眼睛，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偏执，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我……我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永远活下去。”她哽咽着说，“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可是我不想永远活下去啊。”莲儿的声音很轻，很认真，“我只想姐姐能放下仇恨，好好地活着。我喜欢看姐姐画画，画那些漂亮的山和水，而不是那些黑色的、吓人的东西。”
“我……我……”柳夫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看着妹妹的脸，无尽的悔恨淹没了她。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以为自己是为了妹妹，但到头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份不愿失去的占有欲。
“对不起……莲儿……”她跪倒在草地上，痛哭失声，“姐姐错了……对不起……”
莲儿的魂魄微笑着，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没关系，姐姐。莲儿不怪你。”
“不要走！”柳夫人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莲儿的身影，连同这片开满小花的草地，一同消失了。柳夫人的魂魄，也在这一片无尽的悔恨与最后一刻的释然中，化作了点点光芒，彻底消散。
***
现实中，司马烬收回了放在柳夫人额头上的手。
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脸上，没有了疯狂，也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平静。
随着柳夫人的死去，那具断臂的修罗魔像，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束缚。
它身上所有的裂痕中，都透出了越来越亮的红光。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在它的体内疯狂积蓄。它不再攻击王大锤，而是抬起头，将那空洞的目光，锁定在了场中所有的生灵身上。
司马烬、王大锤、苏青檀，还有她怀里昏迷的苏子羽。
“不好！司马先生，这东西要炸了！”王大锤大吼一声，他能感觉到那具魔像体内蕴含的能量有多么恐怖。一旦爆炸，方圆数里之内，都将被夷为平地。
司马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耗尽了神力，又刚刚维持了一个梦境，此刻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去阻止这一切。
修罗魔像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了极限，表面的外壳正在一片片地剥落，露出里面那个刺眼的、如同太阳一般的能量核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天而降。
不是冬天的冷，而是一种源自万物尽头的、能冻结一切法则的寒。
一道纯净的、带着冰晶的白色气流，从九天之上落下，精准地浇筑在了那具即将自爆的修罗魔像身上。
“滋——”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即将爆发的能量核心，瞬间熄灭。那具还在膨胀的巨大身躯，连同它身上散发的所有热量和光芒，都被瞬间冻结。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
一尊三丈高的、保持着最后疯狂姿态的黑色冰雕，出现在了废墟的中央。
王大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司马烬和苏青檀，同时抬起了头。
在京城那被烟尘笼罩的夜空中，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悬浮在那里。她的身体由光和冰晶构成，面容模糊，却带着一种神明般的威严。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天地的温度，都因她的存在而下降。
冰川之主，希里安。
她的投影，跨越了万里，降临在了京城的上空。
她清澈的目光，穿透了夜色，没有看那座被冻结的魔像，也没有看其他人。
她的目光，正注视着司马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