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深渊,星门之底。
王大锤和敖冰终于落到了实处。他们站在巨大的星门基座上,脚下的金属触感冰凉。四周是浓稠的黑暗,只有碎星斧和敖冰身上散发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门后那令人不安的低语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像无数根针扎在他们的脑子里。
“就是那里!”敖冰指向前方。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无数条比人腰还粗的巨大锁链交错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属茧。在锁链的缝隙中,一枚散发着微弱蓝色光芒的核心,正在缓缓跳动,如同心脏。那就是星裔女王所说的“驱动核心”。
就在王大锤准备上前取下核心时,一个身影从锁链的阴影中缓缓站起。
那是一个星裔,他身穿古老的铠甲,铠甲上布满了裂痕。他的身体半透明,显然只是一具残魂。但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水晶长枪,一股强大的执念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破军斧……入侵者……”残魂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空洞的眼眶锁定了王大锤。他显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神智,只剩下守护此地的本能。
王大锤举起斧头,大声喊道:“俺们不是敌人!俺们是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残魂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他举起长枪,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直刺而来。
王大锤立刻横斧格挡。“铛!”一声巨响,斧枪相交,巨大的力量震得王大锤后退了好几步。
他还没站稳,那残魂的攻击又到了。王大锤怒吼一声,抡起破军斧,用尽全力劈了过去。残魂不闪不避,用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力量,挥动长枪迎了上来。
“轰!”
更猛烈的冲击传来。王大-锤发现,对方不仅完全复制了他的攻击,甚至力量还比他更强一分。他被震得手臂发麻,虎口都裂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大锤瞪大了眼睛。
敖冰在一旁看出了端倪,急忙喊道:“他的能力是复制与加强!你越是用力,他的反击就越强!不要跟他硬拼!”
王大锤尝试着收回力道,用巧劲去拨开对方的枪尖。但那残魂如影随形,王大锤快,他更快,王大锤变招,他也跟着变招。无论王大锤用出什么样的招式,都会被对方瞬间学会,并以更强的姿态反击回来。
他陷入了一场无法取胜的苦战。
……
京城郊外,矿洞之前。
司马烬看着面前透明岩壁后那个扭曲的灰色神国,听着季谈那彬彬有礼的邀请。
“司马先生,请进吧。进去,与我的‘作品’,进行一场最后的‘对话’。”
季谈的话音落下,那片将入口“抹除”的岩壁,真的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口。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一个剧作家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
司马烬没有犹豫。
他知道,苏青檀在京城苦苦支撑,王大锤在南海生死未卜,他没有时间在这里与季谈玩猜谜游戏。
他身上那股融合了审判与寂静的“悖论”之力流转起来,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既非黑也非白的奇特护罩。
他迈开脚步,一步踏入了那道裂口,进入了那个死寂的灰色神国。
甫一进入,司马烬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在这个完全由“寂静之灰”构成的世界里,他体内的审判之力被压制到了极致,几乎无法调动。阎罗天子殿与他的联系也变得若有若无。他就像一个武功尽废的江湖人,被扔进了敌人的大本营。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他那不属于这个世界、无法被“抹除”的灵魂本质,以及那层由“悖论”之力形成的护罩。
他站在这片灰色的空间里,抬头看向祭坛顶端。
那个由纯粹灰色能量构成的“伪神”,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的目光落在司马烬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审视。
它没有攻击司马烬,而是缓缓抬起手。
在它面前,一幅幅由灰色雾气构成的画面,开始流转。
司马烬看到,灰雾笼罩了整个世界,山川、河流、城市、村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他看到,所谓的“丰收协议”降临,那不是收割,而是一场格式化。所有生命,无论人、神、鬼、妖,都在灰雾中消解,回归最原始的粒子。
他看到,星门破碎,门后的恐怖存在涌出,却也在踏入灰雾的瞬间,被同化为寂静的一部分。
他看到,天地万物,一切因果,所有存在,最终都化作了一片虚无,只剩下永恒的、绝对的寂静。
那些画面,不是幻觉,而是一种基于规则层面的、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推演。
展示完这一切后,“伪神”看向司马烬,一个宏大而无情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与季谈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的非人。
“存在,趋向于毁灭。秩序,诞生于虚无。”
“既然结局注定是虚无,那此刻的反抗,与片刻的安宁,究竟哪个更有意义?”
这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司马烬的道心之上。
这不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一个直指存在本质的哲学拷问。
是啊,如果一切的终点都是毁灭,那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复仇?可仇恨在最终的虚无面前,毫无意义。
为了守护?可守护的一切终将消散,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一直以来的坚持,他所背负的一切,在这绝对的“终末”面前,都变成了一场徒劳的挣扎,一个可笑的闹剧。
司马烬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那坚如磐石的信念,出现了一丝裂痕。
“伪神”看到了他眼中的迷茫。
它缓缓地、缓缓地向司马烬伸出了手,发出了最后的邀请。
“放弃挣扎,拥抱安宁。”
“与我一同,进入这永恒的寂静。”;
……
南海深渊,星门之底。
王大锤被那残魂一枪扫中,身体撞在后面的金属锁链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海水,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