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顾洲过得有点神经质。
家里本来有一个“非人”室友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现在又冒出一个，更别说家里那些残留的残魂，时不时在家里晃悠来晃悠去。
不过那个小灵体似乎真的安分下来了。
它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蜷缩在客厅那个照不到阳光的角落架子下，抱着那个廉价的小汽车模型，一动不动，像一团模糊的阴影。只有在顾洲做饭时，它会稍微活跃一些，传递出期待的微弱波动。
顾洲遵守诺言，每次做饭都会特意分出一小份，放在角落那个专用的小碟子里。
看着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香气和色泽，变得味同嚼蜡，他从最初的毛骨悚然变得习以为常，甚至还会暗自琢磨：“今天炒的辣椒肉片是不是火候过了？它‘吃’得好像没昨天香。”
有一次他加班回来晚了，懒得做饭，泡了碗红烧牛肉面将就。吃完才发现，角落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失落情绪？
顾洲拿着空面桶，愣了好一会儿，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好像亏待了家里等投喂的小宠物似的。他鬼使神差地对着角落说：“那什么…明天，明天一定做顿好的补偿你。”
角落里立刻传来一丝开心的波动。
顾洲：“……”这都什么事儿啊！
秦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通常报以一声冷哼或一句嘲讽：“养虎为患。”、“玩物丧志。”、“迟早被反噬。”
但讽刺归讽刺，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阻止行动。甚至有一次，顾洲发现秦渊看新闻时，顺手把果盘里一颗有点磕碰了的草莓扔向了那个角落。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垃圾，但那颗草莓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小碟子旁边。
角落里的影子蠕动了一下，慢吞吞地把草莓“卷”了进去。
顾洲瞪大了眼睛，看看一脸“本王什么都没做”的秦渊，又看看那个角落，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除了对食物香气感兴趣，那小灵体似乎对顾洲的乐高模型也情有独钟。顾洲试着又放了几个小零件在旁边，第二天一早总能发现被严丝合缝地拼接到主体上，手艺好得令人发指。
这诡异的和谐，让顾洲第一次体验到“解决”灵异事件的成就感。虽然过程奇葩，结果离奇，但毕竟风波平息了，没流血没牺牲，房贷压力下的破房子也保住了。他甚至有点飘飘然，觉得自己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处理超自然事件的天赋？
这种错觉在某天晚上被打破了。
他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经过客厅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角落里那团影子比平时大了一圈，轮廓也似乎更清晰了点，甚至…好像有两只空洞的眼睛正看着他。
顾洲瞬间吓清醒了，汗毛倒竖，睡意全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二楼卧室，砰地关上门，心脏砰砰直跳。
“大半夜，吵什么？”秦渊不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不需要睡眠，通常晚上会在房间里修炼或……玩顾洲的手机。
“它它它……它好像变了！”顾洲声音发颤，“刚才看着好吓人！”
秦渊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感知什么，然后嗤笑：“胆小鬼。它只是吸收了少许游离能量，略微凝实了一点而已。离成气候还早得很。”
“凝、凝实？”顾洲更慌了，“那不是更厉害了？”
“有本王在，它翻不了天。”秦渊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丝不耐烦，“再不睡，明天上班迟到，扣了工资别又哭穷。”
被这么一打岔，顾洲的恐惧奇异地消退了不少。也是，家里还杵着个千年鬼王呢，这小家伙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他嘀咕着“万恶的资本家连鬼都不放过”，重新爬回床上，居然也慢慢睡着了。
自那以后，顾洲的心态平稳多了。能把鬼王当室友，多个小鬼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甚至开始觉得，那个安安静静待在角落、偶尔帮忙拼拼模型、给点吃的就满足的小影子，有点……可怜又可爱？
这天周末，顾洲在家炖了一锅香气扑鼻的红烧肉。盛出一小碗放在角落时，他忍不住蹲下来，对着那团模糊的影子轻声说：“你说你，干嘛非要待在我这儿呢？去投胎重新做人多好？”
影子抱着小汽车，传递出一种固执的“这里很好，不走”的意念，还夹杂着一丝对红烧肉香气的急切。
顾洲叹了口气，不再多问。人各有志，鬼大概也各有鬼志吧。
吃完饭下楼扔垃圾，正好在小区门口又碰到了遛弯回来的吴大爷。
“吴大爷！”顾洲赶紧打招呼，脸上带着笑，“谢谢您上次指点！家里那个……嗯，挺安静的，还会帮我拼模型呢！”
吴大爷背着手，笑呵呵的：“那就好。万物有灵，能和平相处是好事。老朽就说嘛，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
看着大爷慈祥又深不可测的样子，顾洲心里琢磨了好几天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大爷，那个……我能不能再请教您几个问题？”
“哦？说说看？”吴大爷似乎并不意外。
“第一个就是……我和里面那位，”顾洲指了指自家方向，“是因为一个……血契绑在一起的，这个您能看出来吧？这玩意儿有没有啥……副作用？或者能不能……嗯，解除啊？”他虽然有点习惯秦渊的存在了，但谁也不想一辈子跟个鬼王绑死不是？
吴大爷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洲，目光尤其在他胸口佩戴玉佩的位置停留了一下，沉吟道：“血契乃最高等契约之一，牵涉魂魄本源，强行解除，轻则神智受损，重则魂飞魄散。至于副作用嘛……你近来是否觉精力较以往旺盛些许？但亦更易吸引阴晦之物？”
顾洲一愣，仔细想想，好像真是！最近加班都没以前那么累了，但撞鬼的频率也确实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好像是……那这？”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吴大爷说得有点玄乎，“好生维系，未必是坏事。至少寻常小鬼，不敢近你身。”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栖园的方向——有那位在，何止是小鬼。
顾洲听得半懂不懂，但“魂飞魄散”四个字他是听懂了，立刻打消了解除契约的念头。还是小命要紧。
“那第二个问题，”顾洲继续问，“我前段时间……不小心进了他家地下室，还手贱念了墙上的一句咒语，好像是什么‘以吾之眼，观汝之形’之类的……然后就能看见那些……东西了。这咒语有啥后遗症不？能关掉吗？”天天看见阿飘也很刺激心脏的啊！
吴大爷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无语：“初生牛犊不怕虎。地下室的封印也敢乱动？那咒语是单向强效通灵咒，念诵即生效，绑定魂魄感知，关是关不掉了。日后你眼中的世界，便是阴阳交织之景。习惯就好。”
顾洲眼前一黑：“……意思就是永久性的了？”
“大抵如此。”吴大爷点头，“见得多了，便知阴阳并无绝对界限，人心有时比鬼蜮更可怖。习惯便好。”
顾洲欲哭无泪，这心理阴影面积是没法计算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还有……地下室……除了那咒语，好像还……锁着一些……别的……东西？我感觉……不太舒服。”他想起那股冰冷刺骨、充满怨毒的凝视，现在还会做噩梦。
吴大爷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些，他再次看向栖园，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直抵地下深处。“宅有宅灵，地有地缚。有些执念怨气，经年累月，已与那方土地融为一体，非外力可轻易化解。那是旧日因果，沉淀太深，你莫要再去触碰，尤其不可再念动任何不明咒文，否则……”
否则什么，吴大爷没明说，但那凝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洲吓得连连点头：“不碰了不碰了！绝对不碰了！”好奇心会害死猫，更会害死穷社畜。
吴大爷见他吓得不轻，语气又缓和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日里多晒晒太阳，阳气足，百邪不侵。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再来门卫室寻老朽便是。”
这就是明确表示愿意当后勤靠山了。顾洲感激涕零，心里踏实了不少。
看着吴大爷慢悠悠踱回门卫室的背影，顾洲长长舒了口气。虽然得到的答案有点惊悚，但至少心里有了底。
看样子他的“凶宅求生”日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