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风波平息后,栖园的生活诡异地步入了一种新的常态。
顾洲认命地接受了自己“饭票+灵异事件触发器”的双重身份。每天下班,他不仅要琢磨自己吃啥,还得考虑家里那位挑剔的鬼王和角落里只闻味道的小祖宗。
“红烧排骨,清炒时蔬,西红柿蛋花汤……嗯,齐活!”顾洲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习惯性地拿出那个专属小碟子,每样菜拨拉一点点,走到客厅角落放下,“开饭了,小祖宗。”
那团模糊的影子蠕动了一下,慢悠悠地“覆盖”上碟子,食物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无光。没过几秒,一丝满足的情绪传递出来,影子又缩了回去,抱着它的小汽车模型,恢复安静。
顾洲这才回到餐桌。刚坐下,就见秦渊不知何时已经优雅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没错,自从顾洲能切实的看见鬼魂后,秦渊在栖园里不仅一直实体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虽然吃得不多,且极其挑剔。
顾洲看着秦渊动作优雅却速度不慢地夹走一块最大的排骨,忍不住开口:“我说大佬,有个问题我憋了好久了。”
秦渊眼皮都没抬,专注于剔除排骨边角一小点他认为不够完美的肥肉:“说。”
“为啥角落里那位只能闻闻味儿,而你却能真吃啊?”顾洲比划着,“这不科学!不都是……那什么吗?”他没好意思直接说“鬼”。
秦渊动作一顿,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本王乃凝聚千年修为之鬼王,早已凝练出近乎实体的阴身,干涉现世,品尝五味,有何稀奇?它不过一缕残存执念所化的微末灵体,连形貌都难以维持,汲取些许精气已是极限。此乃本质差距,懂否?”
顾洲被这一串带着点古文腔调的解释砸得有点懵,下意识吐槽:“……说人话。”
秦渊嫌弃地皱眉,似乎觉得跟他解释都是拉低自己档次:“简单说,本王级别高,能吃饭。它级别低,只能闻味。懂了?”
“懂了懂了。”顾洲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又忍不住好奇,“那你们……呃,像你这样的,吃了东西能……消化吗?需要……嗯,那个吗?”他眼神不自觉地往卫生间瞟。
秦渊的脸瞬间黑了,放下筷子,周身开始冒冷气:“顾、洲!你找死吗?”
“我错了我错了!吃饭吃饭!”顾洲秒怂,赶紧扒饭,心里却嘀咕,看来是不需要,不然这老古董肯定不知道马桶怎么用。
经过这次学术探讨,顾洲的好奇心反而被勾起来了。他发现秦渊虽然毒舌又难搞,但好像成了他了解这个诡异新世界的勉强靠谱的渠道。
之后几天,顾洲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各种日常场合“请教”。
比如,他看到秦渊居然在翻他的时尚杂志,忍不住问:“大佬,你们……呃,以前的衣服都咋变的?我看你好像能换样子?”他记得秦渊刚现身时是一身古装,现在通常是现代装扮,虽然永远是看起来就贵死人的黑色系。
秦渊懒洋洋地翻过一页:“能量凝聚,心随意动罢了。区区表象,何足道哉。”
“说人话。”
“……想穿什么样就变什么样。”
“哦豁,还挺方便。”顾洲表示羡慕。
又比如,某天晚上停电了,老房子电路老化,偶尔抽风。顾洲正手忙脚乱找蜡烛,却见秦渊周身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月光般的清辉,正好照亮他手中平板电脑的区域,人家继续淡定地刷新闻。
“你还能当灯泡用?!”顾洲震惊了。
“此乃阴体自带之莹辉,岂是凡间灯火可比?”秦渊语气略带傲然。
“说人话。”
“……嗯。”
顾洲:“……”行吧,你亮你有理。
虽然十次提问有八次会以被怼或者收到一个看智障的眼神告终,但零敲碎打下来,顾洲对秦渊和这个“世界”的了解还真多了不少。至少他知道,鬼王大人是真的能吃饭、能穿衣、能发光,除了没有心跳体温、偶尔飘着走、力量非人类外,跟活人待在一边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而秦渊,似乎也默认了这种“问答”模式,虽然态度依旧恶劣,但至少没再因为顾洲的问题而真正发火,他甚至开始习惯性地嫌弃顾洲的厨艺。
“火候过了,肉质柴矣。”
“此菜盐重,有损灵台清明。”
“米饭水汽过多,不堪入口。”
顾洲通常的反应是:“嫌弃你别吃啊!”然后看着对方依旧动作优雅却一点没少吃的行为翻白眼。
家里彻底没了那些诡异的噪音和动静,但却比以往更“热闹”了。多了一个吃饭挑三拣四、看电视专挑财经频道、戏曲频道、玩平板电脑比顾洲还溜的鬼王,以及一个安静待在角落、但对投喂质量有隐性要求的小鬼。
这种热闹,是一种诡异的、人鬼共存的“热闹”。
顾洲表面上插科打诨,慢慢适应,但心里那根弦一直没敢完全放松。他可没忘吴大爷的警告,也没忘地下室里那些被束缚的、令人心悸的东西。血契解不开,通灵眼关不掉,这凶宅里的麻烦恐怕才刚开了个头。
他不能每次都指望秦渊心情好出手,或者吴大爷及时救场。打铁还需自身硬,尤其是他这种灵异事件触发器体质。
于是,顾洲开始了他的偷师之路。
他跑去门卫室的频率明显增高。今天借口咨询物业费,明天借口反映路灯不亮,后天说家里有异响……每次去,都逮着机会旁敲侧击地问吴大爷一些“理论知识”。
“大爷,您说这世上的……那什么,一般都分几种啊?”
“大爷,要是路上碰到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怎么区分它是路过的还是想搞事的?”
“最基础的,咋自保啊?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口诀或者姿势比较帅……啊不是,比较有效?”
吴大爷多数时候是笑呵呵地打太极,说些“心存正念,百邪不侵”、“多见见就不怪了”之类的车轱辘话。但偶尔被顾洲磨得没法,或者看他实在焦虑,也会透露一点点真东西。
比如,教他认最简单的“清气”和“浊气”,大概就是让人感觉舒服和不舒服的能量场区别。
比如,告诉他如果感觉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别回头,赶紧往人多灯亮的地方跑。
再比如,暗示他阳气足很重要,早睡早起多晒太阳,但顾洲表示社畜做不到啊!
顾洲拿着手机备忘录,听得似懂非懂,但记笔记记得无比认真,比上班开会还专注。
有几次,他问的问题明显超纲,涉及了一些简单的符箓原理或能量感应,吴大爷会突然停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笑问:“小顾啊,这些……也是你家那位告诉你的?”
顾洲心里一咯噔,赶紧打哈哈糊弄过去:“没没没,我网上瞎看的,瞎看的……不是,啥叫我家那位?”
于是,顾洲的生活就变成了白天上班摸鱼看灵异论坛,下班回家做饭投喂。偶尔跟秦渊进行一场鸡同鸭讲的“跨物种文化交流”,然后找机会溜去门卫室跟吴大爷蹭课。
忙碌,充实,且无比心累。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个遇到灵异事件就只能抱头鼠窜或者等大佬救援的菜鸟了。虽然还是菜,但至少……开始认识菜市场的门往哪边开了?
这种偷偷进步的感觉,让他在面对秦渊时,腰杆都下意识挺直了一点,虽然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瞬间怂回去。
新的平衡,就在这日常的吐槽、投喂、偷师和心惊胆战中,慢慢建立起来。栖园的日子,依旧人鬼混杂,啼笑皆非,但顾洲开始觉得,或许……这样过下去,也不是完全不行?
当然,前提是别再冒出什么新的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