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景象比周永福家更加不堪。
光线昏暗，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地上堆满了垃圾和空食品包装袋，几乎无处下脚。而在房间正中央，一把破旧的藤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应该就是李乐。
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t恤，头发油腻打绺，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空洞地睁着，对破门而入的两人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李乐？”陆明羽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连一丝肌肉的抽动都没有。
秦渊几步走到李乐面前，眉头紧皱，但他还是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黑气，轻轻点在李乐的眉心，闭目感知，陆明羽只能紧张地在一旁看着。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及李乐的皮肤，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他的感知如同泥牛入海，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灵魂的波动。李乐的体内，空空如也。
没有记忆，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哀乐，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命灵光都微弱得几乎熄灭。
这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被掏空了内容物、勉强维持着生理机能的外壳。
他就像是一个被彻底利用完后随手丢弃的包装，那怨灵早已抽走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只留下这具腐朽的皮囊作为误导他们的诱饵。
秦渊收回手，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他明白了，从一开始，李乐这条线就是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让他们耗费心力，让顾洲灵魂受损才换来的线索，最终指向的却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死胡同，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嘲弄。
“怎么样？”陆明羽察觉到秦渊情绪不对，小心地问道。
“灵魂没了。”秦渊的声音压抑着怒火，“这只是一具皮囊，一个被彻底榨干丢弃的空壳。没有记忆，没有情绪，连残魂都没留下一丝，我们被耍了。”
一种被戏耍的屈辱感和沉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陆明羽感到一阵无力，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就连一贯冷静的秦渊，此刻也明显动了真怒。他猛地一挥手，旁边一个摇摇晃晃的矮柜像是被无形的大力击中，哐当一声散架，里面的杂物撒了一地。
陆明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却也无话可说。他理解秦渊的愤怒，他自己也感到无比憋闷。
就在这一片死寂和狼藉中，一阵微弱但持续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沙沙……沙沙……
是那台放在墙角矮柜上的老式收音机。它看起来旧得可以进博物馆，木制外壳有了裂纹，旋钮也掉了漆，但电源指示灯却幽幽地亮着。
没有调台，没有节目，只有一片单调无意义的电流杂音，在空旷破败的房间里不急不缓地响着。
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们的徒劳和愤怒。
陆明羽盯着那台收音机，眉头越皱越紧，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李乐维持这种空壳状态显然不是一两天了，屋里脏乱不堪，积满灰尘，但这台收音机……它的外壳相对干净，而且还在运作。
“秦先生。”陆明羽忽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台收音机……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秦渊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李乐这种状态，应该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可这台收音机却还在响。”陆明羽努力整理着思绪，“而且，您不觉得声音、杂音这个元素，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吗？顾先生的梦境，周永福提到的顾问声音……现在又是这台收音机。这会不会……不仅仅是巧合？”
秦渊沉默地看着那台发出沙沙声的机器，眼神锐利，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我们这一趟不能白来。”陆明羽下定决心般说道，“不管有没有用，我觉得应该把这台收音机带回去。就算它本身不是关键，也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物件，或者能提供一些线索，总比空手而归要好。”
秦渊没有立刻反对。他再次感知了一下那台收音机，上面确实附着着一丝极微弱的非人力量，但非常隐晦，难以捉摸。眼下线索全断，任何可能性都值得尝试。
“随你。”秦渊最终沉声道，算是默许了。“拿了就走。”
顾洲通过血契传来的灵魂波动有些紊乱，显然已经苏醒，并且状态并不好，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全。
陆明羽不再犹豫，他找来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台仍在沙沙作响的老式收音机，将它拿了起来。收音机比想象中要沉一些，入手有一种异样的冰凉感。
两人迅速离开了这栋死气沉沉的小楼，将那个空壳般的李乐留在了身后，却带走了那台或许藏着秘密的旧物。
看样子他们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栖园客厅里，电视正放着午间新闻，声音开得不大。
顾洲裹着毯子瘫在沙发里，脸色还是有点发白，但比昨晚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强多了。
吴大爷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新闻里的内容点评两句，眼神却时不时往门口瞟。
“我说小顾啊，你这身子骨还是虚，等会儿我再给你熬碗汤补补。”吴大爷说着，又瞅了眼挂钟，“这都出去小半天了，怎么还没信儿……”
顾洲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可别了大爷，您那汤劲儿太大，我怕补过头直接流鼻血。”他其实心里也惦记着，秦渊和陆明羽去找李乐，不知道顺不顺利。
那个诡异的梦和灵魂被拉扯的感觉还心有余悸，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太踏实。
正说着，门口传来响动。顾洲一个激灵，挣扎着想坐直些，吴大爷也立刻站了起来。
门开了，秦渊和陆明羽一前一后走进来。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秦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陆明羽则眉头紧锁，手里还抱着个用破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怎么样？找到李乐了吗？”顾洲迫不及待地问，目光落在那个包裹上，“我靠？不会都特么成骨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