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猛然站起。
他没说话，也没看任何人，只是抬头盯着天空。原本清晰的星河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赤金色的裂痕横贯天际，像烧红的铁条烙在夜幕上。那道光纹还在动，缓慢地蔓延，仿佛整片天穹都在裂开。
凤昭立刻起身，手按在刀柄上。她的披风已经破了，但动作一点没迟缓。她扫了一圈四周，士兵们已经开始骚动，有人低声喊着什么，脚步乱了节奏。
白芷也站了起来，速度快得差点打翻药囊。她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纸，指尖刚碰上去，符纸就“啪”地一声裂成两半，边缘发黑冒烟。她又抽了一张，结果一样。连着五张全毁了。
“不是魔气。”她说，“是天地本身的气机在崩。”
萧云谏终于开口：“玄霄。”
话音落下，青霄剑轻轻一震，剑刃上浮出一道虚影。灰白胡须，褪色道袍，正是玄霄的模样。他站在剑身上，眉头紧锁，眼睛死死盯着天上那道裂痕。
“小子，你感觉到了？”玄霄声音低沉，“那是星轨偏移。百年前我死前最后三天，天也是这样。地脉开始跳，灵气倒灌，连草木都疯长三尺。”
萧云谏问：“这次是不是更严重？”
“严重十倍。”玄霄抬手指天，“你看那裂痕的颜色。赤金，不是纯红。说明劫力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不再是压制，而是反噬。接下来会有地震，狂风，甚至雷火从地下喷出来。这不是夜枭干的，是他等的机会。”
凤昭握紧双刀：“如果天地自己成了敌人，我们怎么打？”
“不打。”萧云谏说，“我们要破劫。”
白芷点头：“我在药王谷的古籍里看过记载，星陨劫有三个阶段：初现、再变、终灭。我们现在卡在‘再变’。只要能在七日内找到劫核源头，用三方之力同时镇压，还有机会逆转。”
“三方？”凤昭问。
“剑、音、药。”白芷说，“就像祭坛启动时那样。缺一个都不行。”
玄霄冷笑一声：“说得容易。天音阁早就散了，含秋一个人撑不起寂灭天音。药王谷这边你也看到了，能用的灵草只剩三成。至于剑……你们寒山现在就剩你一个首席，还天天拿命去填阵眼。”
萧云谏没反驳。
他知道玄霄说得没错。寒山人丁凋零，北境战损严重，药王谷资源枯竭，天音阁名存实亡。他们四个站在这里，已经是九洲最后能动的底牌。
地面突然晃了一下。
不大，但所有人都站稳了脚跟。石板缝隙里扬起细尘，篝火堆彻底熄灭，只剩一点余烬在冒烟。远处传来岩石滚落的声音，应该是山体松动了。
“时间不多。”白芷打开玉简，快速翻页，“我刚才记录的数据还能用。星陨核碎片的波动频率和现在的天象有七成吻合。只要比对出规律，就能推测出下一个爆发点。”
“然后呢？”凤昭问。
“然后去找。”萧云谏说，“不能等它自己炸出来。我们必须主动截断。”
凤昭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你还是一样，一出事就往最前面冲。”
“你也一样。”他说，“每次下令都是‘全军压上’。”
“因为没人比我更清楚，慢一步会死多少人。”她语气冷下来，“这次不一样。不只是北境，整个九洲都会受影响。我没资格退。”
白芷插话：“那就别争谁带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分工。我负责分析数据，找出劫核可能的位置。萧云谏感知剑心共鸣，确认方向。凤昭组织兵力布防，防止异象引发民乱。”
玄霄哼了一声：“听着挺周全，可你们漏了一个事。”
三人同时看向他。
“这劫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在变？”玄霄眼神锐利，“昨夜刚挡住第一波攻击，今天就来更大的。太巧了。我不信是自然演化。”
萧云谏瞳孔一缩。
就在这一刻，他脑子里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血燃则明，火熄则盲】
只有一句。
他知道这是【心猿听潮录】的提示。未来三天内会发生的事，跟他直接相关。之前每一次都应验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没说话，但脸色变了。
白芷注意到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没事。”他说，“继续说下一步。”
“我已经让弟子开始采集空气样本。”白芷指着远处几个忙碌的身影，“只要发现异常毒素或能量残留，就能判断是否有人为干预。”
凤昭点头：“我马上调斥候小队，扩大巡逻范围。如果有人在背后推动这场劫，一定会留下痕迹。”
玄霄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状态，终于叹了口气：“你们啊……明明累得快站不住了，还非要把担子全扛起来。”
“没人逼我们。”萧云谏说，“是我们自己选的路。”
玄霄沉默几秒，忽然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一道微弱的青光闪过，落入青霄剑中。
“这是我最后一点本源。”他说，“够你再开一次剑心共鸣阵。别浪费。”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
“你要走了？”白芷问。
“剑灵不能久离兵体。”玄霄笑了笑，“记住，劫不是天定的，是人心堆出来的。你们要破的不只是天灾，还有那些等着看正道崩塌的人。”
光影散去，青霄剑恢复平静。
四个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
风大了起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天上的裂痕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宽。东南方向传来闷雷一样的声音，不是从天上，是从地底传来的。
萧云谏伸手握住剑柄。
凤昭站到他身边，肩膀贴着他。她没说话，但手一直放在刀上。
白芷低头翻动玉简，手指有些发抖，但她没停下记录。
远处，玄甲军已经开始列队。火把重新点燃，照亮雪地。药王谷的弟子抱着药箱来回奔跑，忙着加固临时营地。祭坛守卫在边缘加设封印符，一层层叠上去。
没有人喊口号，也没有人喧哗。
大家都明白，刚才那片刻的安宁结束了。
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萧云谏闭上眼，调动体内剑心之力。寒山真气顺着经脉流转，直冲头顶。他再次睁开时，双眼泛起淡淡银光。
他望向天际。
那一道赤金裂痕深处，似乎有东西在闪。
像是一块碎片，悬浮在虚空之中，缓缓旋转。
他抬手指过去：“那里。”
凤昭顺着方向看去：“你能确定？”
“我能感觉到。”他说，“那是劫核的投影。真实位置应该在地面以下，对应方位。”
白芷迅速计算：“按这个角度推算，大概在三百里外的断龙谷。那里曾是上古战场，地脉交错，最适合藏东西。”
“那就去。”凤昭说，“我现在就下令准备出发。”
“不行。”白芷拦住她，“断龙谷地形复杂，毒瘴遍布，贸然进去只会送死。而且我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至少要先做三件事：一是绘制安全路径，二是准备解毒丹，三是找到能触发三方共鸣的媒介。”
“哪来的时间？”凤昭皱眉。
“我们必须争。”萧云谏说，“哪怕只多争取一天，也能少死很多人。”
白芷从药囊里取出一颗黑色丹丸，递给萧云谏：“这是我最新炼的‘凝神丹’，能帮你延长听潮状态。虽然只能多撑半个时辰，但关键时刻有用。”
萧云谏接过，放进怀里。
凤昭看着他们两个，忽然说：“不管去哪里，我都一起去。”
“我知道。”萧云谏点头。
三人再次围拢。
计划初步成型：白芷带队研究数据，绘制路线图；凤昭协调军队建立支援线；萧云谏则负责最终确认劫核位置，并准备启动破劫仪式。
没有人提休息。
也没有人问能不能赢。
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
不能退。
也不能输。
萧云谏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那道裂痕中，碎片又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青霄剑微微震动，像是回应某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