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冠军的庆祝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六点，青道高中棒球部的所有成员已经站在了训练场上。深秋的寒风带着初冬的凛冽，呵出的气息在晨光中凝成白雾。
片冈监督站在队伍前，黑色的风衣在风中微微摆动。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最后落在凪身上。
“秋季冠军，只是资格赛。”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真正的目标，是明年春天的甲子园。而在这之前，你们要经历的是青道棒球部历史上最严酷的冬季训练。”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站得笔直，眼神坚定。
“从今天开始到明年一月，每周训练六天，每天训练时间不低于八小时。内容包括：体能强化、技术细化、战术演练、实战模拟。”片冈顿了顿，“我知道你们刚打完秋季大会，身体疲劳。但卫冕之路没有休息——全日本的所有强队，现在都在为了击败我们而训练。”
他转身，指向身后新安装的训练设备：“这些是学校为我们冠军队伍特别购置的最新训练器材。高速发球机、动作捕捉系统、生物力学分析仪——我们要用最科学的方法，把你们的潜力压榨到极限。”
“现在，热身二十圈。开始。”
队员们开始绕场奔跑。凪跑在队伍最前面，左臂的酸痛感还没有完全消失，但跑步的节奏让身体逐渐热起来。
“喂，凪。”仓持从旁边追上来，“听说监督给你安排了特别训练计划？”
“嗯。”凪调整着呼吸，“右投的强化训练，还有打击技术的细化。”
“左右开投还不够，现在还要细化打击……”仓持咂了咂嘴，“你这家伙真是怪物。”
“你也是。”凪说，“盗垒成功率要提升到95%，这是监督给你定的目标吧？”
仓持咧嘴一笑：“那当然。我要成为全国最快、最狡猾的跑者，让所有捕手看到我就头疼。”
二十圈结束后，队员们按位置分组开始专项训练。凪被克里斯叫到室内训练场，那里已经布置好了各种训练设备。
“首先做身体测试。”克里斯拿着平板电脑，“秋季大会你的右投用了52球，赛后检查显示右肩和右肘的肌肉负荷比左臂高15%。所以冬季训练的第一阶段，重点是右投肌肉群的强化和耐力提升。”
他指着地上的器械：“这套训练方案是我和运动科学教授一起设计的。弹力带抗阻训练、轻重量的爆发力训练、还有神经肌肉协调训练。每天一小时，持续四周。”
凪点头，开始按照克里斯的指导进行训练。弹力带套在右臂上，模拟投球动作的阻力训练让肌肉很快产生灼热感。
“注意肩胛骨的稳定性。”克里斯在一旁指导，“右投时你的肩胛骨活动范围比左投大，这增加了肩关节的负担。所以要加强菱形肌和斜方肌下束的力量。”
一组训练做完，凪的右肩已经微微出汗。克里斯递过毛巾：“休息三分钟，然后进行轻重量的爆发力训练。”
“克里斯前辈。”凪擦着汗，“你觉得我的右投还有多少提升空间？”
克里斯推了推眼镜：“理论上，非惯用手的潜力可以达到惯用手的85%到90%。你现在右投的球速是左投的96%，但控球精度只有82%，变化球的球威也只有78%。冬季训练的目标是把这些数据都提升到90%以上。”
“那左投呢？”
“左投的重点是精细化。”克里斯调出数据，“你的直球球速已经达到155km\/h，这在高一生中是顶级水平。但变化球的控制还需要提升——滑球的横向位移标准差是4.2公分，指叉球的下坠点标准差是3.8公分。目标是把这两个数据都降到3公分以内。”
三分钟休息结束，凪开始轻重量的爆发力训练。5公斤的哑铃，模拟投球动作的快速推举，每组20次，做四组。
训练到第二组时，御幸走了进来。他已经完成捕手的晨训，手里拿着战术本。
“下午的实战模拟，我和你一组。”御幸说，“对手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混编队伍，模拟春季可能遇到的左打强队。”
“什么阵容？”
“三个左打，两个左右开弓，四个右打。而且，”御幸笑了笑，“他们拿到了市大三高和稻城实业的比赛录像，研究了一整晚你的投球。”
凪放下哑铃：“所以这是针对我的模拟战？”
“没错。”御幸点头，“作为全国冠军的王牌，你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被研究、被针对的感觉。今天的实战模拟，他们会用各种战术来破解你的投球——盗垒、打带跑、强迫取分、还有针对你变化球的特殊站位。”
“有意思。”凪的眼睛亮了起来。
午休时间，食堂里气氛热烈。队员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训练内容。
“听说没有？”金丸端着餐盘坐下，“今年冬训增加了心理训练课，专门请了运动心理学的专家。”
“心理训练？”前园抬起头，“那是什么？”
“就是教你怎么在压力下保持冷静，怎么处理关键局面的紧张情绪。”金丸说，“听说还要做心理测试，分析每个人的性格特点。”
仓持咧嘴笑：“那我肯定是‘冲动型’。”
“你是‘麻烦制造者型’。”御幸端着餐盘在旁边坐下。
众人哄笑。
凪安静地吃着饭，脑海里却在复盘上午的训练数据。右投的肌肉记忆还需要至少2000次的重复训练才能稳固，左投的变化球控制要调整手指扣球的力度……
“凪。”御幸突然问，“成宫有联系你吗？”
“昨天发了一条短信，说‘恭喜，但赢得很丑’。”
“典型的成宫式发言。”御幸笑了，“不过他说得没错。3:2，一分差，这种胜利在春季甲子园会很危险。我们要赢得更稳妥。”
“所以冬训要更拼命。”前园握紧拳头，“春季甲子园，我们要以绝对优势卫冕！”
下午一点，实战模拟开始。
凪站在投手丘上，对面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混编队伍。打线第一棒是三年级的外野手，左打，站位极其靠前，几乎踩在打击区前缘。
御幸打出暗号：内角高直球，用球速压制。
凪点头投出——153km\/h！直冲内角高位！
打者没有挥棒。
“好球！”
第二球，外角滑球。打者依旧放过。
“好球！”两好球。
两好球后，御幸配了外角指叉球。但打者突然摆出短棒——
强迫取分！三垒的跑者已经启动！
凪迅速反应，投出一颗偏高的坏球！打者勉强触击，球滚向本垒板前——
御幸迅速冲上前，捡起球传一垒！
“出局！”
但三垒跑者已经冲回本垒！得分！
模拟战的第一次攻防，凪就被战术得分了。
御幸走回本垒板，对凪点点头：“应对得很好。那颗球如果不投高，可能就被触击成功了。”
“但他们还会继续用战术。”凪说。
“当然。”御幸笑了，“这就是训练的意义。”
接下来的比赛，混编队用尽了各种战术——盗垒、打带跑、假触真打、延迟盗垒……凪和御幸不断调整配球和防守策略，有时候成功化解，有时候被得分。
六局模拟战结束，比分是5:3，凪这边领先，但被得了三分，还出现了两次守备失误。
训练结束后，片冈监督把所有队员叫到一起。
“今天的模拟战，暴露了几个问题。”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地上，“第一，对战术的应对不够果断。第二，守备的补位和传接有失误。第三，关键局面的心理波动明显。”
他看向凪：“特别是你，凪。被战术得分后，接下来的三颗球控球都出现了波动。作为王牌，你要学会在失分后立刻调整心态，不能让情绪影响接下来的投球。”
“是。”凪低头。
“不过，”片冈话锋一转，“也有好的地方。左右手切换的时机很合理，变化球的控制比秋季时有进步。特别是第六局最后面对满垒危机时的那颗滑球，投得很果断。”
他环视所有人：“记住今天的感受。春季甲子园，每一支队伍都会用各种战术来冲击我们。我们要做的，不是祈祷他们不用战术，而是做到即使用战术也打不垮我们。”
“现在，守备专项训练，两小时。开始。”
接下来的两周，训练强度一天天加大。
早晨五点半起床，六点开始晨跑和体能训练。上午是技术细化训练——投手练投球，打者练打击，守备练传接。下午是实战模拟或战术演练。晚上还有理论课和心理训练。
凪的日程比其他队员更满。除了常规训练，他每天要多做一小时的右投强化训练，半小时的打击技巧训练，还要和克里斯一起分析自己的投球数据。
“你的滑球转速提升了5%。”克里斯指着电脑屏幕，“但横向位移的稳定性下降了。原因是出手时手腕的翻转动作不一致——有时候翻得快，有时候翻得慢。”
“怎么改进？”
“用这个。”克里斯拿出一个手腕训练器，“戴在手腕上，它会记录你每次出手时手腕的翻转速度和角度。目标是让每次出手的数据差异控制在3%以内。”
凪戴上训练器，开始练习。第一次出手，手腕翻转速度记录：42度\/秒。第二次：45度\/秒。第三次：38度\/秒。
“差异太大了。”克里斯摇头，“你要找到最舒适、最稳定的出手感觉，然后把它固化成肌肉记忆。”
凪闭上眼睛，回忆投出那颗完美滑球时的感觉——肩膀的转动、手臂的挥动、手腕的翻转、手指的扣球……
再次出手：43度\/秒。
又一次：43度\/秒。
第三次：44度\/秒。
“好多了。”克里斯点头，“继续，做一百次。”
训练到第五十天，冬训进入最艰苦的阶段。
气温降到零度以下，训练场上结了一层薄霜。队员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浓密的白雾，钉鞋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没有人抱怨。每个人都咬着牙，挺过身体的极限。
凪的右投训练初见成效。在一次实战模拟中，他用右投连续三振了三名左打者，直球球速稳定在150km\/h，变化球的控制也明显提升。
“不错。”御幸接住最后一颗球，“右投现在可以在实战中当作常规武器使用了。但要注意，面对右打者时，右投的沉球效果会打折扣，要多用滑曲球和指叉球。”
“明白。”
打击方面，凪也在进化。他在击球训练中尝试了新的站位——面对右投时稍微靠后，面对左投时稍微靠前。这样可以根据投手的不同，更好地调整挥棒时机。
“这个调整很聪明。”打击教练称赞道，“你的动态视力本来就很好，稍微调整站位可以最大化这个优势。但要小心，站位变化太明显会被投手针对。”
“我会随机调整。”凪说，“不会固定模式。”
冬训的第六十天，圣诞节前夕，片冈监督宣布放假两天。
“回家好好休息，陪陪家人。”他说，“但记住，不能暴饮暴食，不能完全停止训练。每天至少要保持一小时的基础训练。”
“是！”
队员们欢呼着解散。两个月的高强度训练，每个人都累坏了。
凪收拾行李时，手机响了。是成宫鸣。
“喂。”成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们放假了？”
“嗯，放两天。你呢？”
“我们放到元旦后。”成宫顿了顿，“我决定去职业了。巨人的球探找了我，条件很好。”
凪沉默了几秒：“恭喜。”
“恭喜什么。”成宫哼了一声，“又不是选秀状元。不过……”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春天甲子园，我会去看的。如果你能进决赛的话。”
“我会的。”
“别说大话。冬训很苦吧？我听说青道的冬训是全日本最严的。”
“还好。”
“还好？”成宫笑了，“你这家伙真是……算了。记得训练别太拼，手臂废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也是。”
通话结束。凪看着手机，嘴角微微扬起。成宫鸣去了职业，他们之间的对决暂时告一段落。但未来在职业赛场上，一定会再相遇。
回家的路上，凪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东京的街道已经挂上了圣诞装饰，商店里传来欢快的音乐。
这两个月，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学校。每天就是训练、吃饭、睡觉、再训练。身体很累，但心里很充实。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右投的肌肉记忆已经建立，左投的变化球控制更加精准，打击的选球能力也提升了。镜像核心在持续的训练中不断优化着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
但还不够。
春季甲子园，卫冕冠军。全日本都会研究他们，每一支队伍都会以击败他们为目标。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即使被研究透了，也打不到他的球。强到即使陷入绝境，也能带领队伍逆转。
车到站了。凪提着行李下车，看到母亲在站台上等他。
“欢迎回家。”母亲笑着拥抱他，“瘦了，但也壮了。”
“训练很辛苦。”凪说。
“我知道。”母亲摸着他的头，“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妈妈支持你。”
回到家，凪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做拉伸。即使放假，训练也不能完全停止。他按照克里斯的指导，做了半小时的基础训练，然后才开始休息。
晚上，父亲回来了。一家人吃了顿安静的晚餐。
“春季甲子园什么时候开始？”父亲问。
“三月下旬。”凪说，“在那之前还有春季大会要打。”
“卫冕很难吧？”
“很难。”凪诚实地说，“但我们会做到。”
父亲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他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凪知道，父亲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比赛。
睡前，凪收到御幸的短信：“别完全放松，每天保持手感。元旦后有一场练习赛，对手是北海道的队伍。”
“明白。”
凪放下手机，躺在床上。两个月来的第一次，他不用在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训练。
但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窗外的月光很亮。凪闭上眼睛，脑海里自动开始复盘这两个月的训练数据。右投直球的平均球速提升了2km\/h，控球精度提升了5%。左投滑球的横向位移标准差降到了3.5公分。打击面对变化球的contact率提升了8%……
还不够。
还要更强。
元旦过后，春季甲子园的卫冕之路就要正式开始了。
到那时，全日本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他们身上。
而他要做的，就是投出让所有人都打不到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