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别耍花样!”燕裁雨厉声警告,手腕稳如磐石。
“已经很老实了……”
谢霜回从善如流,甚至还颇有闲情地打趣道,“不过,姑娘选的这个死法……过程有点痛苦啊~能不能商量下,换个痛快点的?”
“谁死谁活,尚未可知。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燕裁雨声音冰冷,不为所动。
谢霜回垂下眼眸,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匕首,语气似乎带着点无奈,却又隐含提醒:
“姑娘,这里可是皇宫,不是能任你胡闹的江湖。玩脱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燕裁雨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决定先将这个碍事的家伙带到更隐蔽的地方。她用匕首示意了一下方向,谢霜回倒也配合,乖乖跟着她移动,嘴里却一刻不停:
“喂,你大费周章潜入这里,总不会是来刺杀皇帝的吧?”
“宫墙这么高,守卫森严,你是怎么溜进来的?轻功当真了得啊!”
“要不要我帮你打个掩护?说说,你到底想找谁?或者……想干嘛?”
燕裁雨被他喋喋不休问得心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将他带到一处假山背后的阴影里,低斥道:“闭嘴!”
“好嘞!”谢霜回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燕裁雨将匕首再次逼近,刃口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肤,压低了声音,直奔主题:“李崇明在哪里?!”
谢霜回原本面上还带着的几分戏谑笑容,在听到“李崇明”这三个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目光倏地变得凌厉。
但他很快掩饰过去,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调侃:“怎么?你要杀他?志向不小嘛!不过……就凭你?”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燕裁雨这身宫女装扮。
燕裁雨手腕微一用力,匕首的锋刃瞬间在谢霜回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沁出鲜红的血珠。“说不说!”
“嘶——”谢霜回眉头轻皱,倒吸一口凉气,语气带着点无奈,“就算我告诉你他在哪儿,此刻那个地方高手如云,你以为你能近他的身?杀得了他?”
“你怎知我杀不了?少废话!说!”燕裁雨声音冷厉,不容置疑。
谢霜回不得已将头仰到最大限度,以避免匕首造成更深的伤口,快速道:“麟羽阁,主宴殿,陛下下首首位。”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就打算穿着这身行头,众目睽睽之下,去行刺当朝宰相?”
“与你无关!”燕裁雨冷声道。
谢霜回闻言,却是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复杂难辨的意味:
“天子眼下,百官面前,刺杀重臣……姑娘这是打算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李崇明那条老狗的死?一命换一命,你觉得值吗?”
“李崇明罪大恶极,祸国殃民!我杀他,是为天下百姓除害!”燕裁雨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决绝的侠气。
“为天下百姓除去此等恶官……”谢霜回重复着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姑娘好侠义,谢某当真是佩服,佩服。只是不知,姑娘可曾想过,就算你侥幸得手,杀了李崇明,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皇宫大内,你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还是说……你本就抱着必死之心,打算命丧于此,用你的血,来染红这宫闱之地?”
燕裁雨眉头紧锁,她今夜潜入,刺杀并非唯一目的,更多是想试探李崇明身边的防卫,并寻找机会。
被谢霜回如此直白地道出后果,她心中亦是一沉。见她不语,谢霜回又道,语气似乎随意,却又暗藏深意:
“姑娘心有侠义,志存高远,谢某佩服。但……让李崇明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有些恶人,不受尽千般苦楚,万般折磨,怎对得起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
燕裁雨眉头皱得更紧,盯着他看了片刻,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些,但匕首仍未离开他的脖颈:“你什么意思?”
谢霜回一感到颈间压力稍减,立刻不着痕迹地站直了些,下意识抬手用指尖抹过颈侧,看到指尖上那抹鲜红,他微微挑眉,
目光再次落在燕裁雨那张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清丽、却布满冰霜与杀意的脸庞上。这矛盾的特质,让他不由得再次低笑出声。
燕裁雨看着他这意味不明的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疑惑:“?”
看出她的困惑,谢霜回这才收敛了些许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却又仿佛藏着别的情绪:“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偷偷潜入皇宫,这本身就是杀头的大罪了,竟然还想着在宫宴上刺杀朝廷命官……”
他说着,忽然弯腰,微微拉近了与燕裁雨的距离,压低声音,几乎是在她耳边说道,“你是……觉得这世上的死法都太轻松了,非要给自己挑个最惨烈的?”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燕裁雨眉头一拧,想也不想,空着的左手握拳,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了谢霜回那张带着欠揍笑容的脸上!
“啊!我靠!”
谢霜回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捂着瞬间发疼发酸的鼻子,不可置信地瞪着燕裁雨: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小爷我好心好意跟你分析利弊,你怎么还动粗啊!讲不讲道理!”
燕裁雨看着他瞬间狼狈的模样,冷笑一声,甩了甩手腕:“对你,需要讲理?”
谢霜回:“……” 他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点面子,结果燕裁雨根本没心情再听他啰嗦,转身便要离开。
谢霜回见状,也顾不得鼻子疼了,急忙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喂!李崇明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这没错!”
“但这里是金銮殿外,是皇宫!你以为杀了他,你就能插翅膀飞了?纵使你武功天下第一,能敌得过皇帝的万千御林军?能躲得过遍布皇城的弓弩暗哨?!”
谢霜回又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直白激烈,缓了缓语气,又道:“这种事情……迟早会有人去做。何必非得搭上你一个……平民百姓的性命?”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含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燕裁雨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夜风吹起她几缕未被宫髻束缚的青丝。
她并未回头,也未言语,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随即身形一动,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宫殿阴影之中。
谢霜回看着燕裁雨消失的方向,揉了揉依旧发痛的鼻子,又摸了摸颈间那道细微却刺痛的伤口,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性情……还真是……又野又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