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 皇宫御花园
麟羽阁内的宴饮暂告一段落,皇帝兴致高昂,率领众臣及家眷移步至御花园,准备观赏为今夜新盛宴特意准备的烟花盛典。
林清漪默默跟随在萧承和身后,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
她总觉得今晚的萧承和与平日有些不同,周身的气场似乎更加沉凝,眉宇间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她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这让她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众人刚刚在御花园中站定,便听“咻——”的一声锐响划破夜空。
紧接着,“嘭!”
一朵绚烂巨大的金色菊花状烟花在墨蓝色的天幕上轰然绽放,流光溢彩,瞬间照亮了下方每一张仰起的脸庞。
“哇——!”
“真美啊!”
赞叹声此起彼伏。接二连三的烟花升空,形态各异,色彩纷呈,将夜空装点得如同梦幻仙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璀璨夺目的景象所吸引,沉浸在短暂而珍贵的平静与祥和之中。
林清漪亦不例外,她仰着头,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华彩,暂时忘却了周遭的纷扰与自身的处境。
然而,站在她身侧的萧承和,目光却并未长久停留在天空。
在又一道亮光升空、映亮周遭的瞬间,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极其自然地落在了林清漪被烟花光芒勾勒出的侧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饱含深意的复杂光芒,有关切,有决绝,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只可惜,沉醉于烟花绚丽的林清漪,对此毫无察觉。
不远处,将这一切细微互动尽收眼底的李崇明,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与算计。
他甚至无需回头,只是一个极轻微的眼神示意,一直侍立在他身侧后方的李姝瑶便心领神会。
她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穿过人群,来到了萧承和身侧。
“王爷。”李姝瑶声音清冷,却刻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故友重逢般的愉悦。
萧承和与林清漪闻声同时望过来。林清漪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浑身几不可察地一僵,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恰好将自己隐在萧承和侧后方的阴影里。
林清漪这一退,前方便只剩下萧承和与李姝瑶相对而立。
萧承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对着李姝瑶礼貌而疏离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李姝瑶见他这般冷淡,也不着恼,反而轻轻一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王爷能平安回到胤都就好。只是……近日这胤都城内外,似乎颇不平静呢,暗流涌动的,王爷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她话语轻柔,内里蕴含的机锋却不容忽视。
萧承和岂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他侧过头,冷冷地瞥了李姝瑶一眼,随即目光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正陪同皇帝指点烟花、谈笑风生的李崇明背影上。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讽刺的弧度,并未接话。
李姝瑶见他如此反应,眉头微蹙,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更有力的筹码,面上恢复了那完美得体的笑容,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更清晰的警告意味:
“王爷是聪明人,当知审时度势。像权恒那样不识时务、碍手碍脚的老顽固,是活不长的。在这胤都,唯有一心一意投靠我父亲,才是真正的……保命上策。”
“王爷可千万要擦亮眼睛,莫要……一时糊涂,站错了队啊。”
这番近乎赤裸的威胁,其背后无疑代表着李崇明的意志。
萧承和闻言,低眉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转而看向李姝瑶,眼眸深邃如同寒潭,里面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李小姐,本王愚钝,不知你今日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李姝瑶眉头皱得更紧,她深深看了萧承和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最终却只化为嘴角一抹上扬的、带着怜悯与倨傲的浅笑:
“是何意,王爷心中自是明镜一般,何必再多此一问?有时候,装傻充愣固然能暂保一时平安,但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王爷……好自为之吧。”
她微微停顿,语气加重,“毕竟……留给您考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说完,李姝瑶不再多留,优雅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经过林清漪身侧时,她的目光极其轻蔑地扫过对方,那毫不掩饰的不屑眼神,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得林清漪心脏一缩。
林清漪抿紧嘴唇,看着萧承和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天空中依旧有烟花在绽放,轰鸣声不绝于耳,但她的心却沉了下去。
刚才李姝瑶与萧承和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李崇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吗?他会如何对付他们?李姝瑶最后的警告又意味着什么?
难道……双方已经到了即将彻底撕破脸皮的地步?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在她脑中翻涌、冲撞。
她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更不知在此地是否合适。
就在她犹豫不决、心乱如麻之际,前方的萧承和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王爷?”林清漪惊愕地抬头。
萧承和却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拉着她,迅速而果断地离开了喧闹的、被烟花照得亮如白昼的御花园中心区域。
林清漪完全愣住了,几乎是被他半拖着前行。待她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穿过几条僻静的宫道,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荒凉破败的院落前。
这里听不到烟花的轰鸣与人声的喧哗,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弥漫的陈旧尘埃气息。
萧承和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将她拉了进去。
院内杂草丛生,屋舍倾颓,窗棂破损,月光凄清地洒落,勾勒出一片萧索景象。
林清漪愣神地看着四周,又抬头看向面前沉默不语的萧承和,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