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洛里安停下动作，垂眸凝视着你的眼睛。
“我拿那两个哨兵的命，换回了安德烈和芙蕾雅。”
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洛里安拉开与你的距离，重新坐好，目光冷淡地望向白得发光的墙面。
你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我将安德烈和芙蕾雅成功带回了白塔，可上面的人将他们视为弃子，根本不愿意浪费人力去猎杀那只异种，取回晶核。”
洛里安平静地陈述事实。
“如今这两人不过吊着一口气，救回来的希望渺茫。”
“我拿另外两条命救回来的两个人，如今也要死了。”
你听到洛里安似乎轻笑了一声。
“那两个哨兵其实说得没错，如果当初牺牲掉的是安德烈和芙蕾雅，他们两个是绝对可以存活的。”
“如今这境况，反倒像是这四个人都是被我害死的一样。”
洛里安终于将目光转向你，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可我不后悔这么干，莉莉安。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
洛里安不再说话了，只是目光紧紧盯着眼前有些呆怔望着自己的小脸。
她还是跟之前一样可爱，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丝毫不做假。
而如今，在知道了这些后，她还会像之前那样亲近自己吗？
会觉得他过于狠心、可怕、令人觉得恶心吗？
在将事情全盘托出后，心里的不安、焦躁和忐忑反而消失了。
洛里安淡然地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其实，她是什么反应，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总归，他不可能因为她表示出的那点厌恶就离开她。
毕竟，以后他就只有她了。
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她走呢？
黏稠的恶念又开始浮上心头。
一些以往一闪而过的独占念头清晰地在脑海中徘徊。
【把她带走，这样她能依赖的就只有你了，她怎么可能还敢厌恶你呢？】
【带走她，这样不就不用跟其他哨兵分享她的爱了吗？】
【总归白塔也没把哨兵当人，留在这干什么呢？叛逃吧，带走她！】
【等安德烈和芙蕾雅死去后，就带她走吧...】
洛里安闭了闭眼，心脏因为这些念头而剧烈跳动着。
不，这事急不得，就算他很想这么干，也得考虑她的安全问题。
他一个人带着她进污染区，根本护不住她。
芙蕾雅的事情便是一个教训了，这样的悲剧，他绝不可能让它在莉莉安身上重演。
许是内心情绪起伏过大，加上身体本就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此刻洛里安觉得头痛欲裂。
他很清楚，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休息。
但他还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呢。
心里这么想着，眼前却是开始有了些许模糊。
洛里安皱了皱眉，想甩下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猝不及防感受到了唇上的柔软。
冰凉而柔软的吻印在唇上，带着心疼与难过。
她哭了。
少女无声地哭着，像小兽安慰人般轻轻舔舐着他的唇。
内心叫嚣不停的恶念骤然安静下来。
这样柔软而带着心疼的安慰唤醒了洛里安内心深处巨大的悲伤。
他控制不住地抬手紧紧抱住她。
伤口疼得厉害，可洛里安已经顾不上了。
正是这股剧烈的痛意，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爱人紧紧的拥抱与深吻，是他此刻的救赎。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终于分开了些。
洛里安埋在你颈窝处喘息着。
“故事听完了。我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平复了呼吸后，你轻声在洛里安耳边诉说着。
“我还是很喜欢你，洛里安。”
人都是自私的。
同样的问题摆在你面前，如果非要四选二，你肯定也会选择芙蕾雅和安德烈。
你做不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或者厌恶洛里安。
揉了揉洛里安的头发，你掩下了眸底的异色。
洛里安做错了吗？
你认为没有。
说白了，他不过是遵循白塔的指示自主行动了而已。
这又有什么错？
【必要时可做出适当牺牲，以S级任务者性命为重。】
如今两位S级哨兵都活着回来了，可不正是合乎白塔的命令么？
至于适当牺牲，这不也是白塔默许的吗？
唯一没有如他们愿的，便是牺牲的人里没有芙蕾雅吧？
你只觉得一股恶意从心里窜起，带着对某些东西的恨，一时竟是让你心绪不稳。
这股恶意让你一惊，你赶紧将它压下，转而将注意力放到洛里安身上。
洛里安正依恋地抱着你。
身体紧绷着的神经，此时因为你的回答而全部放松了下来。
疲惫感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喜欢我...那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洛里安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但他强撑着想要一个答案。
你正想拒绝，洛里安却是先你一步放开了你，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绷带。
“刚刚抱你，伤口没有崩裂。”
“...”
虽然但是，还是会疼的吧？
“我想抱着你睡。”
洛里安强打起精神，固执地向你要求着。
你注意到洛里安时不时迷茫失焦的眼神，还有那偶尔的甩头动作，心里不禁一紧。
“我答应就是了，你赶紧躺下！”
渴望得到满足，洛里安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抱着你躺下不过几分钟，他便昏睡了过去，环抱在你腰间的手却是没有松开。
——————————————
你睡不着。
心里的酸涩感憋得你难受。
你不敢去抱洛里安，怕将他疼醒，便只是轻触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臂，为他输送着柔和的精神力。
尽管身体伤痕累累，但洛里安的精神海却是焕发出强劲的生命力。
那些污染固然存在，但似乎在他自身精神力的冲刷下，全都被赶到了一个小角落。
污染无法扩散，被围困在那，就等着你的处理。
你熟练地用精神力包裹住那一小团，动作机械地完成自己做过无数遍的工作。
向导的安抚总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你抽回自己的精神力后，那团污染也不过是颜色淡了些，体积小了些，却是依然还未消失。
那需要更长的时间。
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如今却令你觉得烦躁和不满。
连安抚精神海称得上健康的洛里安，你都只能做到这样，那芙蕾雅呢？
她那仿佛完全被淤泥堵塞的精神脉络，你要疏通到什么时候？
安德烈的脸在你脑海里一闪而过，你逃避一般将脑中那影像挥去。
连芙蕾雅你都救不回，受污染程度更深的安德烈，你又怎么敢去想将他救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