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现在每天往少府衙门一钻,感觉自个儿早不是单纯算账的会计了,倒像只蹲在树杈上的猹,瞪着眼瞅底下那群蚂蚁搬家——嘿,这帮家伙的花花肠子,可比兽苑里那些傻狍子带劲多了!
表面上瞧着,大家伙儿都穿着一式的官袍,嘴里说的都是“陛下圣明”“为国效力”的官话,对着未央宫的方向鞠躬都弯着一样的弧度。可底下那点暗流涌动,那没明说的站队,那资源往谁手里流……啧啧,全是戏,比勾栏院里的唱本还精彩!
他算看明白了,窦老太那座压了朝廷好几年的大山,被陛下一锤子掀了个底朝天。朝堂这口大锅里,旧汤底还没撇干净呢,新食材就“咕嘟咕嘟”往里扔,翻腾得厉害!
一个全新的权力局,正搁他眼皮子底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新洗牌、重新搭伙,热闹得跟过年赶集似的!
最扎眼的,就得数那些新冒头的权贵!
以前朝堂上,不是窦家的人说了算,就是田家那些外戚指手画脚。现在?风头最劲的当属魏其侯窦婴——这位爷也是个狠角色,关键时刻直接跟窦老太划清界限,转投陛下这边,如今成了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虽说还姓窦,可谁都知道,他跟长乐宫那位老太太早不是一路人了。
陛下对他也真够意思,官升得跟坐火箭似的,还把整顿京畿防务、筹备北伐后勤这些核心差事分了他一块——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力,比金元宝还沉!
陈默在少府天天跟账目打交道,窦婴府上的人来来往往就没断过,一个个腰杆挺得比未央宫的柱子还直!申请款项、调拨物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仿佛少府的银子是他家窖藏的。
以前那些敢给窦家旧党使绊子的衙门,现在见了窦婴的人,客气得跟见了亲爹似的,生怕伺候不周。
“啧啧,这就叫‘简在帝心’啊!”陈默一边核着窦婴府上递来的军械采购预算,一边在心里直咂嘴,“老板信任你,你放个屁都是香的!”
不过话说回来,窦婴这预算做得是真不赖,数额虽大,但条理清楚,用途写得明明白白,比之前那些瞎糊弄的强太多——总算不是个只会仗势欺人的草包。
除了窦婴,另一股蹿得飞快的势力,就得数卫青那帮少壮派军官!卫青这小子现在是建章宫的红人,陛下亲自提拔他独领一军。别看官职还没到顶,明眼人都瞅得出来,这是陛下在给自己培养嫡系军事力量,是未来北伐的尖刀,锋利着呢!
陈默有回去建章宫送审核好的马政档案,远远瞅见卫青在校场上操练骑兵。
好家伙!那精气神,跟之前在吴宅账房里见的蔫样儿判若两人!动作迅猛得像豹子,眼神锐得能剜人,底下那些兵也是令行禁止,杀气腾腾——这哪是操练,分明是磨刀子呢!
“牛逼!未来战神这是要长成了啊!”陈默看得热血沸腾,仿佛卫青的威风里也有他一份功劳似的。
看来老板是铁了心要把这把刀磨得锃亮!
朝堂上除了这些显眼的新贵,还冒出来不少之前被压着的“能臣干吏”,以及靠“告密”或“站队”上位的“幸进之辈”。这些人背景五花八门,本事也参差不齐,但有个共同点——都不想走窦氏旧党的老路,要么穿了新鞋,要么干脆想换条道走!
陈默在少府算是深有体会。以前审核账目,遇上的不是窦家的爪牙,就是混日子的老油条。
现在倒好,各路“神仙”都来了:有拿着陛下手谕,急吼吼要优先给“新军”拨粮饷的年轻将领;有捧着典籍引经据典,想推行新式记账法的博士官;还有几个之前没声响的,现在也活跃起来,拼命想往少府塞自己人、抢预算份额的“中立派”官员。
“好家伙!这哪儿是朝堂,比菜市场还热闹!”陈默一边核对着单据,一边忍不住嘀咕。
他这小“计丞”的活儿,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就像站在十字路口的交警,眼前车水马龙,各路“势力车”都想抢先过,时不时还剐蹭一下。他手里的红绿灯和罚单就是规矩,得尽量让这摊子别乱得太离谱。
这活儿不好干啊!他得时刻绷紧神经,分辨哪些是真心为陛下、为国家办事的“好车”,该开绿灯开绿灯;哪些是打着新政旗号、想浑水摸鱼的“黑车”,该亮红灯开罚单就绝不手软!
比如那个之前想虚报马价的“顺风骡马行”,最近换了个名头,想通过某个新晋官员的关系接宫苑绿化的活儿。陈默一查底细,直接给摁死了:“想蒙老子?没门!”
但他也知道不能一味硬顶,毕竟自己根基尚浅,陛下虽赏识,也不可能事事替他出头。
该周旋就得周旋,不然把人全得罪光了,自己也落不着好。
晚上躺在自己那小宿舍里,陈默脑子里还跟过电影似的,过着白天接触的各色人等:谁跟谁走得近,谁跟谁不对付,哪个项目背后牵扯着哪方势力……
他猛地一拍大腿:“老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埋头算账了!得抬起头,看清楚这朝堂上新画的人际关系图和权力分布图!”
老板是棋手,窦婴、卫青他们是将是车,自己嘛……现在顶多算个过了河的小卒子。
可卒子过河,也能顶大用!
陈默翻了个身,嘴角勾出一丝狡黠的笑:“长安这盘新棋,老子接着下!还不信赢不了!”
(第八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