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平台,万籁俱寂。唯有精纯的天地灵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道韵弥漫,这里是通天路上为数不多的安全区,也是恢复元气的关键所在。
云昭盘膝而坐,周身幽冥之气形成一道微弱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灵气。蕴神丹的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流淌过干涸的河床,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和过度消耗的神魂。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平稳下来。
他能感觉到,经过前五关近乎残酷的压榨与锤炼,那原本如同瓷器裂痕般的根基,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弥合了一丝,虽然远未复原,但那种虚浮无力感减轻了不少。体内的幽冥之力也变得更加凝练、精纯,运转起来如臂指使。
“压力,亦是动力。这通天路,果然是我的机缘所在。”云昭心中明悟,眼神愈发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半个时辰。通往第六关的入口,悄然在平台尽头浮现。那是一个旋转的灰色漩涡,散发着比之前任何一关都要深邃、古老的气息,仿佛连接着某个未知的时空。
与此同时,另外两道身影也几乎同时出现在了第五平台上,正是之前与云昭一同抵达第四关的两人。他们看到空荡荡的平台上只有云昭一人,且已调息完毕,眼中都闪过一丝骇然与不甘,立刻抓紧最后的时间恢复。
云昭没有等待,深吸一口气,毅然步入了第六关的漩涡。
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并非置身于某种险恶环境,而是站在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脚下是虚无,头顶是璀璨的星河,无数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散发出磅礴的星辰之力。
“这里是……”云昭蹙眉,警惕地观察四周。
忽然,前方星光汇聚,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逐渐清晰,赫然是另一个“云昭”!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气息,甚至连眼神中的坚毅都一般无二!
“第六关,战胜自我。”宏大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
那镜像“云昭”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发动了攻击!他施展的,赫然是云昭所掌握的所有手段——幽冥鬼手、黄泉指、魅影步,甚至……连那初步领悟的时间加速皮毛,也完美复刻!
“轰!”
两个云昭瞬间碰撞在一起,幽冥之力对轰,爆发出沉闷的巨响。招式、力量、速度,几乎完全一样!每一次对攻,都像是自己与自己角力,震得气血翻腾。
云昭越打越是心惊。这镜像不仅复制了他的能力,甚至战斗意识、临场反应都与他本人别无二致!他所有的攻击都被对方轻易化解,而对方的攻击也同样凌厉致命。
“这样下去不行!”云昭眼神一厉,“他虽复制了我的能力,但他没有我的经历,没有我的意志!”
他放弃了与镜像比拼招式精妙,转而将心神完全沉入《九幽冥帝经》的深层奥义之中。他想起了云梦仙境的浩瀚,想起了幽冥神棺的深邃,想起了与星辉死战时的不屈……一种超越招式本身的理解,开始在他心中萌芽。
当镜像再次以“黄泉指”点来时,云昭没有硬接,也没有完全闪避。他调动起那丝时间法则,并非加速,而是让其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片极其微弱的“时间泥沼”!同时,他并指如刀,幽冥之力不再追求极致的湮灭,而是带上了一种吞噬、包容的意境——幽冥吞噬!
镜像的指力闯入时间泥沼,速度微不可察地一滞。就是这一滞,云昭的手刀后发先至,并非斩向指力,而是斩向了那片被迟滞的力场!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镜像的黄泉指力竟被云昭这一记手刀从中“剖开”,蕴含的寂灭之意被幽冥吞噬之力强行吸纳、化解!而云昭的手刀去势不减,直接斩在了镜像的胸膛上!
镜像“云昭”身形剧震,脸上露出一丝拟人化的错愕,随即如同星光般溃散消失。
“战胜自我,并非要打败一个完全相同的自己,而是要超越过去的认知,领悟新的可能。”云昭喘息着,看着镜像消失的地方,心中涌起明悟。刚才那蕴含了时间法则与幽冥吞噬的一击,是他临战突破,对自身力量运用的全新理解!
星空缓缓消散,第六重平台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当云昭踏足第六平台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先他一步抵达。那是一名身着朴素麻衣,背负古剑的青年,气息凌厉如出鞘之剑,正是之前在下面几关表现同样惊艳的剑修。他看到云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颔首示意。
云昭也点头回礼,立刻坐下调息。战胜自我的一战,心神消耗巨大。
不久后,另外两人也艰难地通过了第六关,抵达平台。至此,通过前六关,获得内门弟子资格的,仅有他们四人!
外界,早已沸腾!
“第六关!他闯过了战胜自我之关!”
“我的天,四人!这一届竟然有四人闯过了六关!”
“那云昭……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以受损之身,闯入内门!”
惊叹、赞誉之声不绝于耳。云昭用实打实的成绩,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此刻,再无人提及他“关系户”的身份,有的只是对强者的敬佩。
星宫弟子那边,一片死寂,有人脸色铁青,有人眼神阴鸷,却再也说不出嘲讽的话来。
水镜前,木长老抚掌大笑:“好!好小子!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看向云昭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能闯过六关,已是难得的天才,更何况是以不完美的状态达成。
然而,云昭的征程,还未结束。
第七关的入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缓缓开启。那是一座巨大的、古朴的石门,门上刻满了各种神魔征战、天地初开的图案,散发出洪荒般的气息。
“第七关,问道之门。叩问本心,明晰己道。无法通过者,轻则道心蒙尘,重则……道基崩毁!”宏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
麻衣剑修率先起身,眼神锐利如剑,毫不犹豫地迈入了石门。
另外两人犹豫片刻,也咬牙进入。
云昭调息完毕,站起身,看着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石门,眼神清澈而坚定。他的道,早已在无数次生死中确立,又何惧叩问?
他一步踏入了“问道之门”。
门内,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无数大道之音在耳边轰鸣、质问:
“汝之道为何?”
“幽冥之力,掌控生死,是为杀伐?是为毁灭?”
“汝追求力量,是为复仇?是为守护?亦或……只为超脱?”
“若挚爱与大道相悖,汝当何择?”
“若前行之路,注定孤独,汝可曾悔?”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道心本源,拷问着修行最根本的动机与信念。混沌之中,演化出种种幻境:他手握无尽力量,却众叛亲离;他选择守护挚爱,却道途断绝;他追求超脱,却化身无情天道……
种种选择,种种后果,如同最残酷的刑罚,折磨着他的心神。
云昭立于混沌中央,任由万般幻象加身,无数质问贯耳,他的眼神始终未曾动摇。
他回想起在天香山庄求医,因为自己的弱小而被以身试毒的无力,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冲破幽冥锁,直破筑基后期,那是他力量的起点,却非终点。
他回想起云梦仙境中守护同伴、净化魔气的责任。
他回想起苏沐瑶的柔情与支持,阿紫她们的依赖。
他回想起自己对更高境界、对大道本源的渴望。
他的道,从来不是单一的。
“我之道,乃幽冥之道,执掌生死,却非为杀戮,而为平衡!灭该灭之人,护该护之事!”
“我追求力量,为强大,更为守护!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守护我心中的道义!亦为探索这天地至理,求得真我超脱!”
“挚爱与大道,并非相悖!若大道无情,要我舍弃所有,那这大道,不求也罢!我的道,当由我定义!”
“孤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早已做好准备!但吾道不孤,心中有念,身旁有志同道合者,纵使身陷无边黑暗,吾心亦不悔!”
他的回答,并非咆哮,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每一个字都带着坚定无比的力量,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混沌!
刹那间,万般幻象如同冰雪消融,无数质问之声戛然而止。混沌退去,前方出现了一条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道路。
问道之门,过!
当云昭的身影从容迈出石门,踏上第七重平台时,他发现,平台上只有那麻衣剑修一人盘膝而坐,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的叩问本心也绝不轻松。而另外两人,并未出现。
麻衣剑修看到云昭,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和一丝敬佩:“你很快。”
云昭微微颔首:“你也不慢。”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调息。第七关的消耗,更多在于心神,需要时间平复。
七关已过,核心弟子之位,近在咫尺!
还剩下最后两关!而能走到这里的,仅剩他们两人!
整个万象天宫,都被这前所未有的盛况所惊动。无数目光,包括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都投向了通天路最后的两关。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两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能否创造历史,登临那传说中的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