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天空,血色虽褪,却并未恢复往日的澄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灰蒙,仿佛一块巨大的、沾染了污秽的纱布笼罩在天穹之上。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投下黯淡的光斑,照亮着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
曾经佛音缭绕、香火鼎盛的大雷音寺,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柱与碎裂的佛像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浩劫的惨烈。血海并未完全退去,在低洼处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沼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煞气与未散尽的怨念,寻常生灵根本无法在此生存。
云昭与悟净并未远离,他们在原大雷音寺外围一处相对完整、曾是某位罗汉静修的石窟中暂时落脚。此地残留的微弱佛力,对悟净的恢复略有裨益。
石窟内,悟净盘膝而坐,周身散发着微弱的琉璃佛光,十世轮回的底蕴正在缓慢修复着他因强行催动菩提金身而受损的本源,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趋于平稳。云昭则在一旁,默默运转混沌轮回炁,梳理着体内因连续恶战而略显躁动的各种力量,同时分出一缕心神,密切关注着外界动向以及幽魂契的波动。
“冥骸等人虽退,但暗星阁在西域经营多年,绝不可能只有明面上这些力量。他们定有隐藏的据点和后手。”云昭睁开眼,看向石窟外灰蒙的天空,沉声道。
悟净微微颔首,佛眼之中金光隐现:“我能感应到,在这片废墟之下,以及西域其他几处地域,依旧残留着一些隐晦的邪阵波动,如同毒蛇潜伏,伺机而动。他们在清理战场,或者说,在掩盖着什么。”
就在这时,云昭心神一动,通过幽魂契,墨渊那边终于传来了较为清晰的讯息,似乎脱离了强烈的干扰区域。
“主上,属下与阴罗已脱离核心战场,隐匿于西域边缘的‘黑风峡谷’。暗星阁残余势力正在向此地汇聚,似乎在准备大规模传送。另外……属下探听到一个模糊的消息,暗星阁总部所在的‘永夜深渊’,空间异动愈发频繁,似乎并非简单的封印减弱,而是……某种东西正在主动冲击封印,试图出来!冥骸等人撤退得如此果断,很可能与此有关,他们需要力量回防总部!”
主动冲击封印?云昭与悟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比封印自然减弱要可怕得多!意味着那被封印的“未知”存在,拥有极高的智慧与主动性!
“可知那封印之后,具体为何物?”云昭以神念询问。
“不知,此乃暗星阁最高机密,唯有阁主与寥寥几位核心阁老知晓。但传闻……与‘噬界’有关。”墨渊的回应带着一丝不确定与深深的忌惮。
噬界! 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让人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吞噬世界?这比“蚀天”听起来更加终极与恐怖!
“继续监视,务必小心,若有异动,立刻回报。”云昭吩咐道。
结束与墨渊的沟通,石窟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噬界……”悟净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十世记忆碎片中,对此亦无明确记载,只在一些最古老的、近乎神话的预言残篇中,提及过‘域外噬灵’,乃诸天万界之敌,其所过之处,万物归寂,法则崩坏。难道暗星阁供奉的‘圣祖’,便是此等存在?或者,是其仆从?”
云昭站起身,走到石窟口,望着远处那片曾经是血海核心、如今仍在缓慢蒸腾着污秽血气的区域,眼神锐利:“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逞。西域的悲剧,绝不能重演,更不能蔓延至整个大陆乃至更广阔的天地。”
他回头看向悟净:“师兄,你恢复还需几日?”
“至少三日,方能勉强压制住本源之伤,若要恢复战力,需得七日。”悟净估算道。
“三日……时间紧迫。”云昭沉吟,“暗星阁总部异动,我们必须尽快前往。但在此之前,需先将西域的隐患清除,至少,要拔除他们在此地的据点,防止他们死灰复燃,或者利用此地作为跳板。”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而且,我总觉得,这大雷音寺的废墟之下,还藏着我们未曾发现的秘密。冥骸他们选择此地作为最终血祭的核心,绝非偶然。”
悟净赞同:“此地乃西域佛门气运汇聚之所在,万载积淀,即便遭此大劫,地脉深处或许仍残留着佛门本源之力。暗星阁在此血祭,一方面是为了污染、夺取这股力量,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为了……掩盖或者破坏更深层的东西。”
师兄弟二人达成共识。在悟净恢复的这三日里,云昭决定独自行动,一方面清扫西域境内已知的暗星阁残余据点,另一方面,深入大雷音寺废墟,探寻可能存在的隐秘。
“你伤势未愈,独自行动,务必小心。”悟净叮嘱道。
“放心,打不过,我还跑得过。”云昭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如今他实力大增,底牌众多,只要不遇到冥骸那种级别的老怪物围攻,自保无虞。
他不再耽搁,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融入了石窟外的灰蒙天色之中,如同一个无声的猎手,开始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搜寻着黑暗的余烬与潜藏的危机。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悟净缓缓闭上双眼,周身佛光再次亮起,只是这一次,那佛光之中,隐隐浮现出一株微缩的、琉璃般的菩提树虚影,与他心口的佛光交相辉映,似乎在尝试着某种更深层次的沟通与感悟。他总觉得,师父觉光禅师分身消散前留下的最后意念,以及那株献祭的菩提古树虚影,似乎还蕴含着某种未尽的指引……
西域的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永夜深渊,以及这片废墟之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