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拆开纸包,蜜枣的甜香混着阳光的暖味钻进鼻腔。她挑了颗塞进樊哙嘴里:谢啥?我该谢你当初教我防身术,不然早被吕雉的小陷阱坑惨了。
那能一样?樊哙嚼着蜜枣,浓眉皱成个疙瘩,昨日我去粮库转了转,存粮够吃三个月。你前日跟萧何说的菜粮轮种法子,他竟真在营外开了块地——等菜苗长起来,弟兄们顿顿都能见着绿。他突然压低声音,刘邦昨儿还跟张良说,你这脑子比他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还精。
林晓耳尖发烫,正想反驳,远处传来集合号声。士兵们扛着枪跑向校场,张铁柱经过她身边时拍了拍自己肚皮:林姑娘,明儿还吃豆子粥不?
林晓大声应着,看他跑远的背影,又转头对樊哙笑,您瞧,他们现在都拿我当自己人了。
樊哙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缩在草堆里发抖的姑娘。那时她裹着不知哪里捡来的破布,说话口音怪得像念戏文;如今她站在阳光下,眉梢眼角都是底气,连军营的风都绕着她打旋儿。
本来就是自己人。樊哙粗声粗气地说,把剩下的蜜枣全塞进她手里,走,我请你吃烤兔子去——昨儿打猎剩的,在我营帐煨了小半宿。
林晓跟着他往营帐走,路过后厨时,王伯正蹲在地上择新采的马齿苋。见她过来,老头举着一把绿叶笑:林姑娘,明儿咱试试把黄豆磨成浆,你说的那,老汉琢磨了半宿,觉着能成!
风卷着灶膛的烟火气扑过来,混着远处的喊杀声、近处的笑声,在林晓耳边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她突然明白,所谓从来不是妥协,而是把自己活成了这里的一部分——就像这碗里的粥,米、豆、菜原本各不相干,熬到最后,倒成了谁也离不开谁的滋味。
秋后的风裹着铁锈味漫进军营时,吕雉正对着青铜镜理鬓发。镜中那张曾经能让刘邦多看两眼的面容,此刻在烛火下泛着青灰,眼角细纹像蛛网般爬向鬓角——她被禁足的这三个月,营里的梧桐叶落了三茬,连灶房的老妇都在背地里说,夫人的脸比深秋的霜还冷。
夫人,该用晚膳了。小桃端着漆盘的手在抖,青瓷碗里的粟米粥晃出半圈涟漪。吕雉没应声,指尖猛地扣住镜沿,青铜的凉意在掌心沁出薄汗。她想起那日刘邦掀翻案几的模样,木简哗啦啦砸在她脚边,你连个外乡女子都容不下?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箭,扎得她心口发疼。
小桃。吕雉突然开口,吓得婢女手里的碗当啷落地。碎瓷片溅起的粥汁沾在她月白色裙裾上,像块脏污的补丁。吕雉盯着那片污渍,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这三个月,营里的事……可还顺当?
小桃跪在地上捡碎片,指甲缝里渗出血丝:萧大人和林姑娘整了新的粮册,说是按的法子管账,前日分冬衣,没再像往年那样吵得翻了天。她声音越来越低,樊将军的伤好了,昨日还带着兵在演武场练刀,说要给林姑娘演示新学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