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香裹着风钻进鼻腔,林晓忽然明白,这后宫的刁难从来不是尽头。
可只要她稳得住,守得住,那些曾经扎人的刺,终有一日会变成绕指柔。
晨雾未散时,林晓正蹲在廊下逗弄一只雪团似的宫猫。
那猫是昨日戚夫人送给她的,说是从南越国进贡的品种,通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此刻正用粉润的小爪子扒拉她绣着缠枝莲的裙角。
明安公主,陛下有旨。
尖细的嗓音惊得林晓怀里抱的小猫地窜上廊柱,林晓抬头,见张公公捏着拂尘站在院门口,玄色宦官服上的金线在雾里泛着淡光。
她忙起身福了福:有劳公公。
张公公递来一卷明黄绢帛,绢角还沾着龙涎香:陛下说,近日后宫多有不长眼的,特命舞阳侯樊哙率亲卫守着公主。
他压低声音,眼角扫过院外那排新栽的绿梅,公主这两日在御花园被推了那回,陛下昨儿用晚膳时摔了茶盏呢。
林晓心口一暖。
三日前她去御花园采些茉莉做香粉,路过清涟亭时,尹美人的丫鬟端着茶盘不小心撞过来,滚烫的碧螺春泼了她半幅衣袖。
当时她虽笑着说,却见尹美人倚着朱栏抿茶,指尖的翡翠护甲闪得刺眼。
原以为不过是后宫寻常手段,不想竟传到刘邦耳中。
谢陛下关怀。
她将绢帛收进袖中,抬眼正见影壁后转出一道身影。玄铁鳞甲裹着壮硕的身躯,腰悬鱼肠剑,络腮胡茬泛着青黑,连眉峰都凝着股子锐气。
末将樊哙,见过明安公主。
声如洪钟,震得廊下铜铃叮当。
林晓这才看清,他铠甲肩甲处还沾着星点泥渍,护腕的皮绳磨得发毛,倒像是刚从校场直接过来的。
将军多礼了。
她福身回礼,目光掠过他腰间那柄剑。剑鞘缠着粗麻,剑格刻着只张牙舞爪的虎,倒比那些镶玉嵌珠的宫剑实在得多。
陛下说,公主走到哪,末将就跟到哪。
樊哙单手按剑,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若有不长眼的敢动姑娘半根汗毛,末将这剑先劈了他。
林晓被他直白的语气说得耳尖发烫。
前世她在律所当实习生,最讲究的是进退有据,哪见过这样直来直去的武将?
她垂眼盯着自己绣鞋上的并蒂莲,轻声道:将军……不必总跟着。我在宫里走动,不过是去给戚夫人送些手作的香包,或是去藏书阁翻两卷书……
那更得跟着。
樊哙打断她,粗粝的指节叩了叩腰间的剑,前日末将在长乐宫当值,听见几个老宦官嚼舌根,说公主是野路子来的义女,连尚食局都敢克扣姑娘的例银。
他浓眉一拧,末将虽不通宫闱里的弯弯绕绕,却知道护人得护周全。
林晓心头一震。
她确实发现这两日送来的点心比往日少了两碟,原只当是尚食局疏漏,不想连樊哙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