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给父皇刘邦请安,可我连该迈左脚还是右脚出寝殿都记不清。
公主醒了?
小顺子掀帘进来,捧着青瓷盆的手腾起白雾,奴才给您备了姜茶,今日天儿凉,喝了暖身子。
他十四五岁模样,圆脸白生生的,眉尾一颗朱砂痣随着动作轻颤,是原主刘乐的贴身内侍。
这两日他总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我,许是察觉我与往日不同,倒也没多问,只默默伺候着。
我坐起身,锦被滑下肩头,露出月白中衣。
铜镜里映出张陌生的脸:鹅蛋脸,眼尾微微上挑,左眉梢有颗极小的红痣,比现代的我清减三分。
小顺子跪坐在妆台前,将螺子黛、胭脂盒一一摆开:今日梳双环髻?前日皇后说您总爱素净,奴才挑了支珍珠步摇,配新做的茜色襦裙正好。
我盯着镜中他忙碌的手,螺子黛在眉笔上晕开青黑,突然想起现代地铁站里手忙脚乱化早妆的姑娘。
小顺子的指尖擦过我耳垂,替我戴上翡翠耳珰:公主可仔细了,皇上在承明殿用早膳,得行完三拜九叩才好说话。前日二公主礼没行全,被皇上训了小半个时辰。
脊背瞬间绷直:三拜九叩?是……先稽首,再顿首?
原主的记忆像浸了水的绢帛,模模糊糊只剩些碎片。
小顺子的手顿了顿,珍珠步摇在掌心晃出细碎的光:公主这是怎么了?往日您最是讲究这些,上回还说要教二公主行万福礼……
他突然噤声,许是见我脸色发白,放软声调,罢了,奴才跟在您身侧,您看我手势,让跪便跪,让起便起,错不了的。
我攥紧襦裙的流苏,锦缎在掌心洇出湿痕。
承明殿的汉白玉台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扶着小顺子的手拾级而上,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殿门两侧立着执戟卫士,甲胄上的鱼鳞纹闪得人眼花,我低头盯着绣鞋尖,青鸾衔珠的纹样在阶前投下摇晃的影子。
鲁元公主给父皇请安。小顺子轻声提醒。
我慌忙屈膝,却忘了整理裙裾,膝盖刚碰着冰凉的地面,就听见头顶传来低笑:乐儿今日倒像只受了惊的鹿。
我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如潭的眼睛里。
龙椅上的男人五十岁,眉目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乌发用金冠束着,玄色龙袍上绣着九爪金龙,正端着茶盏看我。
他右手边摊开一卷竹简,墨迹未干,想来是早朝刚过。
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
我慌忙低下头,额头触到地面时才想起该行稽首礼……
原主记忆里,父皇最看重这些规矩。
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盆里松枝爆裂的轻响,我跪得膝盖发疼,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再叩一次,就听他说:起来吧。
扶着小顺子起身时,眼眶发酸……
现代穿惯了运动鞋,哪受过这罪?
刘邦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御案上的蜜饯匣子:可是前儿着了凉?朕瞧你脸色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