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袖中那瓶玫瑰膏,走出长乐宫时,晚霞正把宫墙染成蜜色。
小顺子捧着披风跟在身后,小声道:公主方才在殿里,眼睛都没敢眨。
你说阿月?
我摸了摸腕间的红绳,明儿把她调过来,我要仔细看看。
晚风卷起几片紫藤花瓣,落在我脚边。
我望着长乐宫飞翘的檐角,忽然想起林晓常说的话:再难找的人,只要有线索,总能找到的。
阿月手腕上的红绳,偏厅里的绣屏,还有皇后说的明儿拿绣绷……
这些都是线索。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玫瑰膏,瓶身刻着极小的二字,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晓,我一定能找到你。
更漏在檐角敲过三更,寝殿里的烛火已燃到灯芯,晕出一圈焦黑的泪。
我裹着绣满缠枝莲的锦被,侧身望着帐外朦胧的月光,听着窗外竹影扫过窗纸的沙沙声,终究还是翻了个身,锦被窸窣作响。
案几上那本《宫仪要则》被夜风吹得掀了页,露出今日在礼仪殿学错的图解……
墨笔勾勒的宫人垂首徐行,裙裾如波,可我白天却急得差点踩了自己的裙角,被尚宫嬷嬷拧着帕子说比刚学步的小皇子还慌。
皇后当时虽没发作,可那指尖叩着案几的轻响,到现在还在我耳边嗡嗡的。
吱呀……
外间传来小顺子换烛的动静。
这小太监今日跟了我一整天,从晨起到月上梢头,见我溜去御花园又钻进宫女房,连晚膳都只扒拉了两口。
我听见他把新烛台放下时,铜盏与木案相碰的轻响,接着是他压得极低的叹息。
公主……该歇了。
他隔着纱帐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股子没说透的担忧。
我应了声,却没动。
等他的脚步声轻下去,才悄悄支起身子。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铺成一片碎银,照见榻边那只青玉匣……
是白天小顺子收拾妆奁时,我悄悄塞进去的香囊。
那是在宫女房外的老槐树下捡的。月白色缎子绣着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倒像现代林晓第一次学刺绣时的手艺。
她总说手作的温度比机器值钱,有回在奶茶店,她举着扎歪了流苏的香包晃我:等咱们老了,就开个手作铺,我绣你卖,赚够钱就去环游世界。
可现在呢?
我摸着匣盖上冰凉的玉纹,喉咙突然发紧。
林晓此刻在哪儿?
是像我一样缩在某个小床榻上想家,还是被掌事嬷嬷骂得红了眼?
今天在御花园追那个像她的宫女,转过九曲回廊时被太湖石绊了脚,膝盖到现在还疼……
要是她在,肯定会蹲下来帮我揉,边揉边念叨让你乱跑。
殿外传来巡夜侍曹的梆子声,咚……咚……,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飞起。
我望着帐顶垂落的珍珠璎珞,突然想起现代公寓的天花板。
那时林晓总抱怨墙皮掉灰,可现在倒觉得,比起这雕梁画栋的宫殿,那片带着水痕的白墙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