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现实社会,我们不用怕说错一句话就被当成中了邪的公主,不用学那些繁琐得能绕晕人的规矩。
啪嗒。
一滴泪砸在锦被上,洇开个浅淡的湿痕。
我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
白天在皇后面前装的镇定全崩了,那些公主该有的从容,原来都是硬撑着的壳子。
方才给皇帝请安时,他问我乐儿近日可还习字,我脑子嗡地一响……
原主刘乐的字迹我半分没见过,只能说儿臣近日身子不爽,偏巧皇帝摸了摸我额头,说倒不烫,吓得我后背的汗把中衣都浸透了。
若被发现不是真的刘乐……
我攥紧被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念头在白天还能压着,到了夜里却像涨潮的海水,漫过所有理智。
要是被识破,是会被关进掖庭,还是……
当啷。
外间传来茶盏打翻的声响,接着是小顺子压低的。
我掀开帐子坐起来,正见他蹲在地上拾碎瓷片,烛火映得他眼眶泛红。
公主……奴才手滑。
他见我起来,慌忙要跪,却被我一把扶住。
不是说过别总跪着?
我帮他捡着碎片,摸到一片锋利的瓷茬,疼么?
小顺子愣了愣,摇头时耳坠子晃了晃:奴才皮实。倒是公主……今日在御花园跑太急,膝盖可还疼?奴才去给您拿药油。
我心头一暖。
这小太监自穿越那日起就跟着我,原主的事他知道得比我多,却从不多问,只默默帮我圆谎。
白天我溜去宫女房,他明明急得直搓手,最后还是帮我望风,说公主当心脚下。
小顺子,我捧着捡好的瓷片,突然轻声问,你说……这宫里的人,可曾有过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
他抬头看我,烛火在他眼底晃了晃,像两颗被揉碎的星子:奴才小时候被卖进府,总想着回山东老家看娘。后来娘没了,老家的房子也塌了,倒觉得……在哪儿活着,都是活着。
我喉头一哽。
他才十四五岁,说这话时却像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或许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有回不去的地方,而我的回不去,不过是其中最寻常的一种。
公主,小顺子收拾完碎片,又给我重新沏了盏茶,明日还要去跟尚宫嬷嬷学礼仪呢。
您若实在学不会……
要不奴才帮您抄两份宫规?
原主公主从前总说看字头疼,您就说近日开了窍,倒显得长进。
我接过茶盏,热气熏得鼻尖发酸。
原来他早看出我学礼仪吃力,连借口都帮我想好了。
小顺子,我喝了口茶,水温温的,明日起,我要好好学礼仪。
他有些惊讶:公主不是说那些规矩……
太麻烦?我笑了笑,可若连这些都学不会,又怎么护得住想护的人?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些,透过窗棂在地上织出一片银网。
我走到案几前,捡起那本被风吹乱的《宫仪要则》,指尖抚过晨昏定省对答礼仪这些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