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正倚在青缎软枕上看竹简,案头的越窑青瓷盏里浮着半片新剥的橙子,见我进来,放下竹简挑眉道:乐儿今日怎的这般急?可是又在御花园里寻着什么新奇花草?
我这才察觉自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缓了两息,屈膝行过大礼,发间珍珠步摇在烛火下晃出细碎流光:父皇,女儿不信明安公主会藏违禁之物!
我上前两步,素白指尖攥得泛青,昨日宴会上,明安公主一直坐在儿臣身侧,连茶盏都未离席半刻。那玉虎符若真是她藏的,怎会偏巧在她起身时从坐垫下掉出来?
暖阁里静了片刻,炭盆里的银霜炭爆响。
刘邦凝视着我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十年前刘乐生疹子时,也是这样攥着自己的龙袍下摆,哭着说阿弟的药苦,乐儿替他喝。
那时她=刘乐才七岁,如今已出落成能替人求情的大公主了。
乐儿可知,这玉虎符是朕调兵的信物?
刘邦拾起案头那枚被呈上来的虎符,青铜表面的错金云纹在掌心泛着冷光,莫说林晓,便是你,若真犯了私藏虎符的罪……
他顿了顿,放软语气,朕虽疼你们,却不能因私废公。
我急得眼眶发烫,上前半步几乎要跪下去:可儿臣知道她是冤枉的!她连宫里的规矩都还没学全,怎会去碰这种要命的东西?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刘邦放下虎符,伸手虚扶她的胳膊:起来说话。你当朕看不出其中蹊跷?可没有证据,朕便是想保她,也堵不住满朝文武的嘴。
他指了指案头一叠竹简,今早御史大夫的折子便写了三页,说朕对义女太过纵容。
我这才注意到那叠竹简最上面的墨迹未干,二字刺得我心口发疼。
我忽然想起昨日林晓被带走时,回头望我的眼神。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雀儿,明明在发抖,却还强撑着笑。
那父皇要什么证据?
我抹了把眼角,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儿臣去寻!查御膳房的当值宫女,调看偏殿的守卫记录,哪怕掘地三尺,也定要找出是谁把虎符塞到明安公主座下的!
刘邦看着我涨红的脸,忽然笑了:乐儿这股子倔劲,倒像极了你母妃。
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只是这宫里的水,比你想得深。
我仰头看他,皇帝眼角的皱纹在暖光里柔和了许多:父皇是怕儿臣涉险?
朕是怕你白跑一趟。
刘邦拾起案头的蜜橘,剥下一瓣塞进她嘴里,那虎符被呈上来时,包着块素色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
她含着蜜橘的甜,猛地睁大眼睛:并蒂莲?儿臣记得……
是吕雉宫里的素心绣的。
刘邦将剥好的橘瓣放在青瓷盏里,但她若真想害林晓,怎会留这么明显的破绽?
我突然懂了刘邦的无奈。这宫里的每一步棋,都藏着七八层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