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灵魂站在鼎前,龙袍的金线在幽光中泛着暗黄,他伸手虚按在鼎上,云气从指尖渗出,那些鸟篆文突然变得清晰:“元狩三年秋,大司农令桑弘羊呈均输策,其法曰:郡国诸输官,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
“啪!”陈教授的放大镜掉在地上,他慌忙蹲下捡起,镜片上蒙了层雾气。“这……这是均输法的原始记录!”他的声音发颤,手指抚过鼎身铭文,“《汉书·食货志》只说‘置均输以通货物’,可具体操作……原来郡国输官要按本地物产在商队转运时的最高价折赋,再由中央统一调配!”
吴煜的笔尖在纸上疾走,墨水在“均输法”三个字下重重画了道线。“那《史记》里说的‘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真的是因为这个?”他抬头看向刘邦,后者正望着鼎上的文字出神,龙袍褶皱里泄出几缕灰雾,像是被岁月啃噬的痕迹。
“桑弘羊这小子,当年在我面前背策论时还磕磕巴巴。”刘邦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朕让他在洛阳试了三年均输,米价跌了三成,粮栈的霉米都换成了新谷。可后来写《汉书》的那老儿,只写了句‘上用弘羊’,倒像是朕白捡了个便宜。”
张良的白衣在暗中浮动,羽扇轻敲掌心:“陛下忘了?元狩四年漠北之战,卫青、霍去病带十万骑兵出塞,粮草走的就是均输官的漕运。那些史官只记军功,谁肯写运粮官在黄河冰面凿了八十里冰道?”他转向吴煜,“你记下来。均输法不是富国之术,是救命之策。没有它,漠北的雪要冻死不止十万汉家儿郎。”
陈教授从帆布包里摸出拓印纸,小心覆在鼎身上。“吴煜,你看这个‘相灌输’的‘灌’字,右边的‘雚’部多了个点,这是汉初的俗体写法!”他抬头时,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这说明这份策论是桑弘羊亲手刻的,不是后世抄录!”
吴煜的笔记本翻到新一页,标题栏写着“财政秘辛·均输法实操”。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那盐铁官营呢?史书记载是元狩四年开始的,但和均输法有关系吗?”
刘邦的龙袍突然泛起金光,他伸手一抓,空气里浮起一卷竹简。正是陈教授从隐藏墓室找到的,封皮上“盐铁”二字已褪成淡褐色。“这是桑弘羊给朕的密奏,说均输要成,必须断了盐铁商的财路。”刘邦的手指划过竹简,“他在奏里写:‘豪民擅其用而专其利,决市闾巷,高下在口吻,贵贱无常’。那些盐商囤着盐巴,能让半座城的百姓喝苦水。”
陈教授的拓印刷停在半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兜里摸出药瓶,手抖得拧不开盖子。吴煜赶紧帮他拧开药瓶,递上温水。陈教授吞下药片,气息仍不稳:“我做了三十年汉史研究,总觉得史书里缺了点什么。今天才算明白。缺的是这些沾着泥土、带着汗味的‘小事’。”他指了指青铜鼎,“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原来都是这些‘小事’堆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