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的羽扇轻轻扫过竹简,竹简上的字迹突然流动起来,变成一行行现代汉字:“大司农丞王某言:齐地盐场今岁产盐二十三万石,均输官已收十七万石,余六万石由官商分售,价较往年减两成……”吴煜凑近看,发现字迹的笔锋里还凝着墨点,像是刚写完不久。
“这是元狩五年的盐务奏报。”刘邦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年朕在甘泉宫生病,桑弘羊让人快马加鞭送了这卷奏报。朕看着‘价减两成’四个字,突然就不觉得胸口疼了。原来让百姓吃得上盐,比喝十碗参汤都管用。”
吴煜的钢笔在纸上洇开个墨点,他慌忙用纸巾擦掉。“这些奏报要是能公之于世……”
“会的。”陈教授把拓印纸小心卷进防水筒,“我明天就联系故宫的文物修复组,用激光扫描把这些铭文永久保存。等博物馆的展厅建好,它们会和《史记》《汉书》并排摆着。不是作为注脚,是作为主证。”
张良突然轻笑一声:“后世总说‘汉家制度’,可制度哪有什么固定模样?不过是一群人,为了让日子过得好点,把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个遍。”他的羽扇指向鼎上的铭文,“你看这‘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不就是你们现在说的‘市场定价’?桑弘羊那小子,两千多年前就懂这个。”
吴煜低头看笔记本,最后一页密密麻麻记着“均输法操作细则”“盐铁官营背景”“漠北之战后勤保障”,页脚还画了个小问号:“这些秘密为何未被史书记载?”他刚要开口问,刘邦却先叹了口气。
“有些事,史官不敢写。”刘邦的龙袍变得半透明,像是要消散在空气里,“桑弘羊后来被霍光杀了,他的奏报被说成‘与民争利’。那些写史的人,谁敢替他说话?”他看向吴煜,“你要记好了。史书是活的,得有人不断往里面添新东西。添的人多了,真相才不会被埋在黄土里。”
陈教授突然举起一件小玉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吴煜,你看这个!是边军屯田的记录!上面写着‘张掖郡屯田卒三千,岁收粟五万石,除自给外,输粟两万石入均输仓’……”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原来汉匈战争的胜利,不是只靠卫青、霍去病的剑,更是靠这些握着锄头的士卒。”
吴煜的笔尖在纸上疾驰,墨水几乎要穿透纸背。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伸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水。也不知是墓室的潮气,还是自己的眼泪。
刘邦的灵魂慢慢飘向墓室顶端,龙袍上的日月纹与顶上的星图重合。“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他的声音变得遥远,“你记的这些,够你写十本史书了。”
张良朝吴煜拱了拱手,白衣上的云纹渐渐淡去:“记住,历史不是竹简上的字,是活着的人心里的光。你把这光传下去,我们就算没有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