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煜抬头,看见墓室尽头的石壁上,刻着一行模糊的汉隶:“慎入者得见日月。”
而在那行字下方,半扇青铜门正缓缓开启,门后透出的微光里,影影绰绰能看见金器的反光,和一具覆盖着朱红锦被的棺椁。
墓室石壁上的火把被李警官重新点燃,橙红色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吴煜摸了摸刚才被机关擦过的右臂,布料撕开的豁口还挂着几缕线头,心跳总算从刚才的剧烈跳动中平复下来。方才那排突然弹出的青铜暗箭擦着他后颈飞过,钉进身后的石壁时,他甚至闻到了金属灼烧的气味。
这墓室的机关比主墓道还精巧。李警官用警棍戳了戳脚边一块凹陷的青石板,刚才正是他眼疾手快拽住吴煜的后衣领,才没让两人掉进石板下的陷阱。他军靴底蹭过地面,老张头说汉代大墓的机关师会在藏珍室设三重杀局,看来咱们刚过第一重。
陈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他蹲在墙角一堆被暗箭击碎的陶片前,用毛刷轻轻扫去灰尘:这些陶片上的云雷纹……是楚地巫祭的风格。他抬头看向吴煜,小煜,你记不记得《汉书·郊祀志》里说高祖入咸阳后,悉召故秦祝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可民间巫祭并未完全废止,尤其楚地旧俗……
楚地巫风盛,重鬼而好祠。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吴煜打了个激灵。他转头望去,刘邦的龙袍在半空中泛起淡金色的光晕,指尖虚点着陶片:朕当年在沛县起兵,军中多有楚地子弟,祭旗时用的就是这种黑陶鼎。他的目光扫过墓室深处,那边石案上的青铜尊,才是关键。
张良的白衣从阴影里浮出来,羽扇轻摇:沛公所言极是。这墓室该是为祭祀所设。他望向吴煜,兵主者,蚩尤也。秦末战乱时,楚地义军多祭蚩尤以聚士气,高祖起兵前……
且慢。陈教授突然站起来,手套上沾着陶土碎屑,石案?他顺着刘邦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墓室最里侧有一方半人高的石案,被厚重的蛛网遮得严严实实。老人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指尖刚碰到蛛网,就听几声,几团灰白色的东西掉在地上。竟是风干的蝙蝠尸体。
吴煜跟着凑过去,用手机闪光灯照向石案。蛛网下露出的青铜器轮廓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一尊三足青铜尊,腹部鼓起如孕妇,周身铸满细密的蟠螭纹,尊口沿处刻着一行鸟篆文,在闪光灯下泛着幽光。
这是……陈教授的声音发颤,他从背包里摸出放大镜,几乎要贴到青铜尊上,错金银工艺!尊腹的蟠螭眼是用绿松石嵌的……他指尖轻轻划过尊口的铭文,高祖三年,祭兵主于芒砀。芒砀山!老人猛地转头看向吴煜,刘邦起兵初期隐匿在芒砀山泽间,《史记》说他夜径泽中,有大蛇当径,后来斩蛇起义。可从没人提过他在芒砀山祭祀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