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史记》成书时,汉家已独尊儒术。张良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嘲,巫祭之事,士大夫羞于记载。他飘到青铜尊前,羽扇点了点尊腹的纹饰,这尊里该装过血酒。祭祀时,主祭者要饮下掺着朱砂的牛血,再将酒泼在战旗上,取血祭兵主,以气冲霄之意。
吴煜忙掏出笔记本记录,笔尖在纸上疾走:所以这尊是实物证据!能证明汉初民间信仰与官方礼制的并存……
不止。刘邦的龙袍翻卷,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吹得陈教授的白发乱颤,掀开尊盖。
陈教授的手悬在尊盖上停了三秒,才轻轻用力。青铜与石案摩擦的吱呀声里,一团暗黄色的东西地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竟是一卷裹着丝帛的竹简。
帛画!陈教授几乎要跪下去,他掏出白手套的动作都在发抖,汉代帛画多出土于马王堆,可这卷……他小心展开丝帛,吴煜凑过去,手机闪光灯下,褪色的朱砂线条逐渐清晰:云端站着一个人身鸟足的神灵,脚下踩着两条交缠的蛇,身后跟着九头怪鸟,最下方是三个跪坐的人,其中一个腰间挂着剑。
这是……吴煜盯着画中持剑者的冠饰,刘邦?
正是朕。刘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芒砀山祭祀那日,巫祝说见蚩尤显灵,便命人画了这卷帛画。后来朕入咸阳,这东西本要随太祝官的祭器一起焚毁,是萧何偷偷藏了……他顿了顿,萧何为相时总说,陛下的天命要从斩蛇说起,巫祭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陈教授的手指抚过帛画上的神灵:《山海经》里说蚩尤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可这画里是鸟足……
楚地巫祝的蚩尤像与中原不同。张良接过话头,当年项梁在吴中起兵,祭的是鸟身人面的蚩尤;朕在芒砀山,用的是楚地分支的巫法。他望着帛画上的九头怪鸟,这鸟叫,《山海经》说大荒之中,有九凤,其状如鸡,九头,是楚地巫祭的护法神。
吴煜的笔记本已经翻到第三页,他抬头时,发现李警官正背对着他们,枪口微微抬起。怎么了?他轻声问。
有动静。李警官的声音压得很低,刚才好像听见石板下有……
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吴煜感觉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往下一沉,本能地抓住陈教授的胳膊往后退。李警官反应更快,一个箭步挡在两人身前,枪口指向声音来源。刚才放青铜尊的石案下,一块巴掌大的石板裂开了缝隙,有黑色的液体正从中渗出,散发着腐臭的腥气。
是尸毒?吴煜捏着鼻子后退两步,那液体滴在地上,竟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刘邦的龙袍突然剧烈波动,他沉声道:退到门口!这是最后一重机关。毒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