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带奇怪的腔调,偏生对天命玺这种连军中老将都鲜少提及的秘闻感兴趣,哪能是巧合?
你去挑三个手脚干净的,她将密信投入铜炉,看着火星子舔舐丝帛,白日里跟着他们,夜里守在帐外。莫要打草惊蛇,但若他们往山林或者旧营方向走……
她抬眼,烛火在眼底晃出冷光,立刻来报。
灰衣人叩了个头,起身时腰间的竹管碰在案几上,发出轻响。
吕雉望着他的背影,又端起茶盏,却发现茶已经凉了。
她喊来侍女换茶,目光扫过帐角的青铜灯树,忽然想起昨日刘邦说的话:那两个娃娃,看着不像是细作。
陛下总把人心想得太善。
她对着灯树里的烛火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镯——那是刘邦入咸阳时,从秦宫带回来的,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
陆明川和苏然的东偏帐里,烛芯结了好大个灯花。苏然捏着剪子去挑,火星子地溅在她手背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陆明川正脱着鞋子,闻言抬头。
没事。苏然揉着手背,就是突然觉得……
她望向帐外,月光透过布帘洒进来,照出地上晃动的树影,方才从树林回来时,我好像看见草垛后面有个人影。
陆明川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方才经过储粮处时,确实有股若有若无的视线黏在后背,像被蚂蚁爬过似的。
可能是巡夜的兵丁?他扯过被子裹在身上,这营里规矩严,到处都是耳目。
苏然吹灭蜡烛,躺进被窝里。
帐外的虫鸣忽然变得很响,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枕头。
陆明川,她轻声说,如果吕雉也在查我们……
不会的。
陆明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张良能保我们一次,就能保第二次。
可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虚浮。
毕竟张良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人,而吕雉,是能在刘邦起兵时替他联络沛县豪杰的女人。
帐外,三株老槐的影子里,三个灰衣人正各自寻了隐蔽处蹲下。
其中一个摸出腰间的短刀,在掌心轻轻划了道血痕——这是他们的暗号:今夜无异常。
月光漫过营寨的木栅栏,漫过刘邦主帐前的字大旗,最后漫进吕雉的绣帐。
她靠在软枕上,望着帐顶的云纹刺绣,忽然想起方才灰衣人汇报时漏掉的一个细节:陆明川在问天命玺时,眼神亮得像看见猎物的狼。
这两个娃娃,她对着虚空笑了笑,指尖抚过腕上的玉镯,怕是比想象中更不简单。
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帐角,带起一阵轻响。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了两下,正是戌时二刻。
而东偏帐里,陆明川和苏然早已睡熟。
他们不知道,从这一刻起,营中的每一缕风,每一片叶,都可能藏着吕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