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既是从茧外进来的,又何必急着回去?
张良突然握住陆明川的手腕,指节冷得像冰,听我一句劝,有些门,开了就合不上。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敲在人心上。
苏然望着张良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在遗迹里,那些被抹去的刻文旁,有一行极小的字:见玺者,不可逆命。
烛火突然灭了。
黑暗里,张良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明日卯时三刻,去西营的草料堆后。
什么?
陆明川下意识追问。
有人要见你们。
黑暗中,羽扇轻摇的声响沙沙作响,或许能解你们归乡之惑。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案几上未干的茶渍,像极了一滴凝固的泪。
晨雾未散时,吕雉的贴身侍女就捧着一对描金檀木匣到了陆明川和苏然的营帐前。
木匣里是两支珠花,一支缀着东珠,一支嵌着翡翠,侍女垂首道:“夫人说,两位昨日在营里走得脚酸,今日请去她帐中用盏新茶。”
苏然捏着那支翡翠珠花,指腹触到冰凉的玉面,抬头与陆明川对视一眼。
两人都瞧见对方眼底的紧绷。
自前日与张良在小树林密谈后,营里多了好些“巧合”:昨日晨起打水洗漱,总觉得有影子在帐角晃;午膳时盛粥的陶碗,分明记得放在案几左端,再抬眼却到了右端。
此刻吕雉的邀约,像根细针,扎破了最后一层伪装的平静。
吕雉的营帐比刘邦的小些,却多了几分柔丽。
绯色帷幔绣着金凤凰,尾羽如流霞铺展;案几上摆着青瓷茶具,茶烟袅袅中浮着沉水香,不甜不腻,倒像极了吕雉本人。
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脊背发紧。
“坐。”
吕雉倚着绣枕,腕间翡翠玉镯轻碰茶盏,发出清响。
她今日穿了件深绿锦袍,领口袖口滚着金线,鬓边斜插一支珍珠步摇,随动作轻轻晃动,“听说两位前日在营里转了转?这军营粗陋,可还合眼?”
陆明川垂眼坐下,指尖触到案几上的茶盏,温度恰好。
他能感觉到吕雉的目光像根线,从他眉骨滑到袖口:“夫人说笑了,我等草民能进汉军大营,已是天大的福气。”
“草民?”
吕雉拈起茶盏,茶盖刮过水面,浮起一片茶叶,“前日张大人说你们识得些古字,草民里可少见这样的学问。”
苏然心头一跳。
前日在通道里见到的符号,她确实试着临摹了几个给张良看。
难道吕雉连这个都知道?她指尖攥紧裙角,面上却露出些赧色:“不过是小时候跟着村里老学究认过几个字,哪里算得学问?倒让夫人见笑了。”
吕雉忽然笑了,步摇上的珍珠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我像你们这般大时,在单父老家做绣娘,连‘之乎者也’都认不全。”
她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只是前日营里操练,我还同沛公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