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孩子怎么没出来瞧热闹?后来才知道,你们去林子里采蘑菇了?”
吕雉观察着陆明川的表情,缓缓地说道。
陆明川的后颈沁出薄汗。
他们前日确实用“采蘑菇”当借口,但营外的树林哪有什么蘑菇?
吕雉这话说得轻,却像根细刺扎进皮肉里。
他强迫自己迎上吕雉的目光:“是……苏姑娘说想喝菌汤,我便陪她去寻。”
“菌汤?”
吕雉的指尖在案几上轻点,“可巧了,我昨日让厨子熬了竹荪汤,竹荪这东西,最是金贵,得去深山里寻。”
她忽然倾身,压低声音,“两位可知,前日戍卫说林子里有动静?他们追了半里地,没见着人,倒踩坏了一片野蔷薇。”
苏然的呼吸一滞。那日他们在林子里绕着跑,确实撞翻了一丛带刺的花。
吕雉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她喉头发紧,勉强笑道:“许是山猫野狗?夫人日理万机,倒为这点小事挂心?”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理什么大事?”
吕雉重新靠回绣枕,笑意又浮上来,“不过是沛公总说,这营里的一草一木,都要护周全。两位是张大人保下的,我自然多瞧两眼。”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了,张大人昨日说你们问起‘天命玺’?”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明川感觉有团火从脚底烧到头顶。
他们与张良的密谈,终究还是被吕雉的人听去了。
他攥紧茶盏,指节发白,却听见苏然轻笑一声:“夫人说笑了,我们连‘天命玺’是玉是石都不知,哪敢乱问?许是张大人记错了?”
吕雉的目光在苏然脸上停了片刻,忽然咯咯笑起来:“瞧我这记性,张大人确实说你们问的是‘天书’,是我听岔了。”
她挥了挥手,侍女捧着个锦盒上前,“这是前日从关中送来的蜜饯,两位带回去尝尝。”
陆明川接过锦盒时,触到吕雉递来的帕子。
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帕子上浸着淡淡脂粉香,却藏着句话,用指甲在他掌心划着:“莫要学那扑火的飞蛾。”
两人出了营帐,晨雾已散,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然攥着帕子的手直抖:“她知道我们问了天命玺。”
“不止。”
陆明川摸了摸锦盒,里面的蜜饯分量极重,“她连我们在林子里的行踪都摸得清楚。”
他望着远处刘邦的主帐,旗子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吕雉这杯茶,喝得比酒还烈。”
苏然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草垛。
那里有个穿灰布短打的士兵,正低头擦刀,刀鞘上有道新补的补丁,正是前日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监视者。
“她在提醒我们。”
陆明川低声道,“她知道我们不是寻常人,却还留着我们,要么是想利用,要么是等我们自己露出马脚。”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苏然望着主帐方向,喉间发苦,她想起吕雉最后那抹笑,像春冰下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