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明明害怕得发抖,却总能在最紧要的关头抓住破绽。
我们得找子房。他起身想去掀帐帘,却被苏然一把拽住。
别去。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主帐那边现在肯定被吕夫人的人盯着。你没看见吗?方才刀疤脸进来前,帐外至少有三个暗桩。
烛火突然灭了。
黑暗里,陆明川听见苏然急促的呼吸声。他摸到火折子,一声擦亮,跳动的火光里,苏然的脸白得像张纸,盯着帐顶某处。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帐布上影影绰绰印着几个轮廓。
是人的影子,正贴着帐外缓缓移动。
他们连帐顶都派人守了。苏然的声音在发抖,阿宇,我们是不是……
不会的。陆明川握住她冰凉的手,火折子的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摇晃,子房说过,他会护着我们。再说……他扯出个笑,我们连陷阱都掉过,怪物都打过,还怕几个小兵?
可他的声音里带着虚浮的颤音。他想起方才经过主帐时,看见吕雉的车驾停在帐外,朱红的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步摇。那是吕雉最爱的首饰,每次她要做什么决断,都会戴着它。
帐外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大队人马在移动。陆明川吹灭火折子,黑暗里,苏然的手突然收紧,他听见她贴在耳边说:是重甲兵。
没错,那脚步声比寻常巡逻兵重了三倍,是刘邦亲卫才有的玄铁重铠。陆明川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想起《史记》里记载的吕雉,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可史书中没写的,是她手段里的狠辣。
当年韩信被斩长乐宫,便是她设的局。
阿宇,苏然突然轻声道,你闻见血味了吗?
陆明川猛地抽了抽鼻子。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铁锈混着草汁的味道。他想起方才经过马厩时,几个士兵正用草席裹着什么东西往营外抬,草席角漏出半截青布衫。
是昨日替他们指路的小卒阿福,早上还笑着说要教他们认营旗。
帐外的梆子声又响了,这一回,敲得格外急,咚!咚!咚!像是催命的鼓点。陆明川摸到腰间的匕首,那是在遗迹里捡的青铜短刃,此刻握在手里,竟比他的手还凉。
他们要动手了。苏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福死了,就因为他帮过我们。
陆明川的喉咙发紧。他想起阿福教他辨认字旗时,眼睛亮得像星子,说等打完仗,要回沛县老家娶亲。可现在,那双眼大概已经闭上了,永远看不见沛县的油菜花田。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声,接着是士兵的呼喝:什么人?站住!
陆明川和苏然同时屏住呼吸。他们听见刀剑出鞘的脆响,有人闷哼了一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帐帘被人猛地掀开,月光里站着个穿青衫的身影,腰间悬着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