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张良。
跟我走。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沛公信了吕雉的话,说你们私通楚军,半个时辰前已下了逮捕令。
陆明川的脑子地一声。他看见张良额角挂着汗,青衫下摆沾着草屑,显然是从主帐一路跑过来的。苏然抓住他的袖子:子房先生,这到底是……
没时间解释了!张良扯着他们往帐后跑,从粪车出去,营北的芦苇荡里有我备好的马匹。记住,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帐外传来更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喊:在这儿!抓住那两个奸细!
陆明川拉着苏然跟着张良狂奔,夜风灌进衣领,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危机降临,从来不是惊雷炸响,而是像蛇一样,先缠住你的脚踝,再慢慢收紧,直到你喘不过气,才露出毒牙。
而他们,此刻正踩在蛇信子上。
外的篝火旁,用树枝拨弄着将熄的炭灰。苏然抱着从伙房讨来的陶碗,碗里的粟米粥早凉透了,她却只是盯着碗底的倒影发呆——那里面映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像团化不开的墨。
昨日吕雉请咱们喝茶,她递茶时那指甲盖的丹蔻……苏然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卷走的草屑,你注意到没?她小指内侧沾着墨渍。
陆明川的树枝地断成两截。他想起昨日在吕雉营帐,那妇人端着青瓷盏的模样,袖口绣着金线云纹,举手投足都像浸在温水里的蛇。她在写什么。他低低道,说不定是给刘邦的密信。
话音未落,马蹄声骤然碾碎了晨雾。
二十个甲士从营帐后转出,青铜戈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校尉按剑上前,声如铁石:汉王有令,陆明川、苏然二人通敌,即刻收押。
苏然的陶碗坠地,粟米泼在陆明川鞋面上。陆明川霍然站起,手臂被两个甲士死死扣住:通敌?我们连敌国使者面都没见过!
昨日戌时三刻,有人见你们在西营外与穿玄色短褐的男子密谈。校尉从怀中抽出一卷绢帛,这是目击者画的人像,你们且看……
绢帛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戴斗笠的人影,倒有七分像前日帮他们指路的老伙夫。陆明川喉间发苦:那是营里的老张头,给我们说过井的位置……
住口!校尉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陆明川嘴角顿时渗出血珠。苏然扑过去要拦,被另一个甲士用戈柄狠狠顶在胸口,踉跄着撞在营帐的木柱上。
慢着。
清泠泠的女声像片薄冰划过空气一般。只见吕雉从主帐的竹帘后转出来,月白色襦裙上绣着并蒂莲,腕间玉镯碰出细碎的响。她眼尾微挑,望着被按在地上的两人,像是看两只扑棱翅膀的雀儿:两位小友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