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剩下一大笔现银。
那些银钱若握在手里,足够她东山再起!
最初的恐惧一点点褪去,被一种侥幸心理取代。
她知道,嫁妆单上登记的贵重物件动不得。
但那些送给各院主子的中秋贺礼却完全不同。
礼单虽由她亲手抄录,东西却是采买后临时打包送出的。
账面上有,可没人一一核对实物。
只要手脚干净,谁能发现?
送侧妃的那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原本价值二百两。
她可以偷偷换成镀金的赝品。
再把红宝石抠下来,换成色泽相近的红石头。
送给三小姐的文房四宝,徽墨可换成廉价的松烟墨充数。
端砚也能换成普通石料打磨的洮河砚。
外行根本分不出来。
光是这两项调包,就能净赚三四百两。
她心跳如擂鼓,眼前浮现出画面。
白花花的银子堆满房间,叮当作响,晃得她睁不开眼。
而稚鱼正跪在她脚边,满面泪痕,颤抖着声音哭喊。
“琼玉姐姐饶命!求您饶了我吧!”
可……
还不够!
一千两的巨债,岂是靠这点小打小闹就能填平的?
得下狠手,来一票大的,一举翻身!
她颤抖着手指,迅速翻到礼单最后一页。
那一页,记录的是专程送给敦亲王妃和老祖宗的压箱底大礼。
那才是真正的珍品。
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没人敢随意查验。
怕冒犯贵人,怕担责任。
正因如此,反而成了最安全的下手目标。
只要她提前准备赝品,趁着中秋前夜调换实物。
等到礼送出去,哪怕日后发现不对,也只会怀疑采办的商行。
根本不会想到她这个小小的丫鬟头上!
到时候,她不仅能轻松摆脱泥潭。
还能等嫁入王府,花点钱打通几位嬷嬷和门房的关系。
设个圈套,让稚鱼被逐出府门,沦为街头乞丐!
琼玉脸上那些伤痕火辣辣地疼。
可此刻,那痛感竟逐渐变得模糊。
她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水盆边。
舀起一瓢冰凉的井水,狠狠泼在脸上。
井水顺着脸颊滑落,映着她眼中那簇越来越亮的火光。
“稚鱼,是你逼我的!”
她对着水盆中模糊的倒影,一字一顿地低语。
“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了这一步!既然你不懂怜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夜色越来越浓。
琼玉蹲在床底下,伸手探进暗格,触到一块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拖出来,解开。
是一小袋碎银。
那是她这些日子靠采买回扣,一点一滴攒下来的私房钱。
这是她的翻身本钱。
她轻轻推开房门,没声没息地混进了黑暗里。
灯笼在远处晃动。
巡夜的护院提着铜铃走过,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等那声响彻底消失,才抬起头,望向内院深处。
那里,是通往权势与资源的命脉。
城南那家当铺的掌柜,是她远房的表舅。
血脉虽近,情分却淡如水。
上辈子,在她被卖去军营洗衣时,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跪着哀求他代为传话,求将军府念旧情放她一条生路。
结果只换来一句。
“穷丫头,不配谈情分。”
那天的耻辱,至今仍刻在她心上。
这辈子,她有将军府采买的路子。
借着这个由头,她打算从表舅那儿借一笔钱。
先收买库房的小厮,再拉拢外面商行的伙计。
小厮管钥匙,伙计管货源。
一个在内开门,一个在外做局。
只需稍作调换,上等棉布变粗麻,账面上却照旧结算。
差价流入她手,损耗归于“意外”,谁又能查得清?
她记得清楚。
前世被高利贷逼得卖身那夜,她蜷缩在柴房角落,心想。
若有一两银子,也能换个活命的机会。
如今,她不仅要还清旧债。
更要让那些逼她至此的人,尝尝什么叫退无可退。
这是她亲手织的网。
一收一放,皆由她掌控。
站在夜风里,琼玉觉得血液在血管里烧。
她闭了闭眼,耳边仿佛又响起前世被拖出府门时的咒骂声。
可这一次,她回来了。
她要让他们知道,一只被踩进泥里的蚂蚁,也能爬出来,咬断他们的咽喉。
永昌当铺后门半掩着。
琼玉一推,一股酒味混着油腻的臭气直冲鼻腔。
屋内烛火昏黄,桌角堆着账本和空酒坛。
地上还散着几根鸡骨头。
“谁啊?”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探出头。
正是她的表舅,钱掌柜。
“哟,这不是我那苦命的外甥女吗?深更半夜跑来,出什么事了?”
他倚在门框上,一手叉腰,一手啃着烧饼。
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琼玉压低嗓子,直截了当。
“表舅,我借一千两。用将军府采买的权当抵押。”
钱掌柜眼睛一亮,立马拽她进屋。
“一千两?你这是想买下整个城啊!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他搓着手,挤出一脸假笑。
“钱我能借,利息也能给你抹到最低。可表舅我最近手头紧,你总得再搭点别的吧?”
天上不会掉银子,尤其是掉到他这种人头上。
他要的,不只是利,更是她背后的门路。
……
画屏说完,稚鱼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
随后轻轻塞进她的手心。
“你是个聪明的,懂得分寸,也晓得轻重,本就不该亏待你。”
一切都和她心里预想的一模一样。
甚至,比她最初设想过的还要顺利得多。
琼玉那边此刻恐怕正急得四处奔走借钱。
而她这里,却阴差阳错地撞上了沈晏礼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竟当众甩下千两银票,替她还了债。
这本是她未曾预料的事。
可细细回想起来,却又合乎情理。
沈家少爷向来要面子,最受不了被人轻贱践踏。
尤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女人被拿来讨价还价。
画屏得了那枚贵重玉佩,脸上喜形于色。
她朝稚鱼鞠了一躬,口中连声道谢。
“多谢稚鱼姐赏赐!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辜负你的厚爱!”
说完,脚步轻快地退出门外。
屋里顿时重归寂静。
稚鱼缓步走回床边,静静望着沈晏礼熟睡中的侧脸。
可心里却波澜不惊。
他对她好,并非是因为她有多值得珍惜。
仅仅是男人那点脆弱又可笑的自尊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