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一阵发黑,手死死攥住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嫁的是人?
还是个……断袖?
不,比那更不堪!
竟流连于男宠馆中,还以如此风雅之名遮掩丑事!
“夫人别气。”
祝嬷嬷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平稳得令人发冷。
“长公子年轻,难免有些癖好。您是正妻,身份尊贵,日后多劝着点,慢慢就好了。这些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姜露兰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几乎窒息,猛地呛咳起来。
她咳得浑身发抖,指尖冰凉。
白荷见状慌了神,连忙上前,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焦急唤人。
“快!拿温水来!夫人晕厥了可不得了!”
她费力地扶着姜露兰坐下,让她靠在软垫上喘息。
第二天沈晏礼休沐,说好要陪她回门,给岳家一个体面。
所以今儿她不想再生事端,强忍着心头怒火,早早打发了稚鱼和祝嬷嬷离开。
夜里,沈晏礼带着满身酒味回来,脚步虚浮,衣领微乱。
院里早已熄了灯,四周静悄悄的。
只余下一弯冷月挂在屋檐角。
只有稚鱼提着一盏小灯笼,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等他。
那灯笼是素纱的,微微透出橘黄的光,映在她脸上。
她一见人,立马小跑着扑过来。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欢喜。
沈晏礼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是清晨露水沾湿的栀子花味。
那气息一钻入鼻尖,酒劲像是被点燃的火线,轰地一下就窜上了头。
他眸色一沉,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腰背,大步往东厢房走。
靴底踏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
“想我没?”
他把她往软被里一扔。
她整个人陷进其中,发丝散开如墨瀑。
他紧跟着覆上去,双膝压在床沿,将她圈在臂弯之间。
“想了。”
稚鱼仰头望他,眼尾染着红晕,伸手圈住他脖子。
“一天都没停过。公子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她轻声问,鼻尖蹭了蹭他下巴上的青茬。
“跟兄弟们骑马赛了一场,风驰电掣,痛快得很。”
他轻笑一声,喉结滚动。
“赢了三匹好马,他们敬酒,多灌了几杯。”
他手已悄悄滑进她衣领,指尖掠过温热的肩胛。
嘴唇带着酒气,先贴上她的唇,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随即沿着她纤细的颈子一路向下。
“别等我,浪费灯油。”
他嘴上这么说着,语气慵懒,却带着几分心疼。
指尖在她耳廓边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她的温度。
稚鱼心里一软,笑着凑上去吻他,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不等您,我睡不着呀。”
她声音娇软,尾音微微上扬。
“再说了,灯油钱……您不是早补给我了吗?”
她靠过去,轻轻啃了下男人的下巴。
“明天,你真要陪夫人回娘家?”
沈晏礼被她弄得心头一软,喉结上下滑动。
可一想到这事儿就脑壳疼。
夫人那娘家,规矩大得像庙堂,长辈啰嗦,亲戚多嘴,还得应付那些笑里藏刀的问候。
他随口嗯了一声。
稚鱼的手指却在他胸口缓缓打转,指尖描摹着他心口那道旧疤。
“那……回门礼都备好了吗?别让人家说咱们亏待了夫人。”
“关我啥事?”
他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眉头微皱,像赶苍蝇似的。
“这是她娘家人该操心的。我不过是个陪衬,走个过场。”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
“睡觉。”
稚鱼乖乖哦了一声,真闭上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把脸埋进枕头,可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天还没亮,外头的天色还泛着鱼肚白。
院子里只传来几声零星的鸟鸣。
稚鱼就爬起来了,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悄悄走到衣柜前,取出他那件墨青色长袍。
她故意慢吞吞的,指尖滑过他胸膛。
昨夜留下的吻痕在晨光里红得刺眼。
她理了理他那件墨青色长袍,抚平每一道褶子。
手刚碰到腰间那条镶金玉带,便顺势搂紧了他。
整个人贴上去,贴得严丝合缝。
“今天,你要陪夫人回门了。”
她贴在他后颈轻声说,甜中带涩。
那酸意不张扬,却丝丝缕缕地缠上心头。
他宿醉刚醒,头还嗡嗡响,太阳穴突突跳着。
可看见她这副模样。
发丝微乱,眼眸湿润,嘴角还噙着点倔强的笑意,竟忍不住笑了。
那笑从喉间滚出,低低的。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吃醋了?”
稚鱼不答,只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那副又想哭又死撑着不吭声的样子,正中他下怀。
她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发觉得畅快。
他见多了京都贵女的高傲或讨好。
那些女子要么昂着头不屑一顾,要么低眉顺眼百般逢迎,可从没见过像稚鱼这样的。
像一株野生的蔷薇,浑身是刺,却不自觉地缠绕上来。
偏要勒住他的脖子,哪怕划伤了彼此也不肯松手。
他低头,狠狠亲了她一口。
“回来带你逛灯市。”
稚鱼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
“我骗过你?”
他嗤笑一声,眉梢一挑。
随即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跨出门去。
稚鱼送他到门口,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倚着门框,目送那修长的身影一步步融入晨雾之中。
她转身回到屋里。
屋内烛火未熄,映着铜镜泛出淡淡的光晕。
她坐在妆台前,对着那面磨得锃亮的铜镜,一寸寸瞧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新妇回门,应酬、笑脸、礼数。
哪一样能逃得掉?
另一边,姜露兰也天不亮就起来了。
窗外天色尚暗,东方才微微透出一点青灰。
屋内却早已灯火通明。
她端坐镜前,脊背挺直,神情端庄。
七八个丫头婆子围着她转,忙得脚不沾地。
厚厚脂粉盖住了她眼下的乌青,唇上一点朱砂红得摄人心魄。
镜中人,眉目如画,气度不凡。
可这份体面,这份精心修饰的尊严,却在一见到王府抬来的回门礼时,就哗啦一声,碎了个彻底。
敦亲王府的马车早候在将军府门口。
黑漆车辕,银饰包角,四匹高头大马肃立不动。
身后跟着十几担朱漆鎏金的礼箱,箱子用铜锁扣封,红绸系顶,一溜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