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到前院门口,目光望向巷口。
没多久,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今天心情挺好,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
边走边低头闻了闻,笑容更盛了些。
“公子回来了。”
稚鱼将手中的汤碗递过去。
沈晏礼接过来,一仰脖喝光。
他随手把空碗往旁边的石台上一撂。
手臂一伸,直接把稚鱼揽进怀里。
在众人目光交汇之下,低头凑近她发梢,深深地闻了一口。
“这么香?”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
稚鱼脸一热,顺势轻轻靠在他的胸口。
仰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
“公子,今天将军府往咱们王府送嫁妆,阵仗可大了,闹得跟过节似的。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这么大的排场,抬箱子的家丁都排了三排,连街口都堵住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掺了点憧憬。
“听说给王妃和老祖宗的嫁妆,足足装了整整五六个大樟木箱,箱箱都描金镶玉,沉得连两个壮汉都抬不稳。我想去开开眼,长长见识,又怕自己身份低微,莽撞了贵人,惹您不高兴。”
沈晏礼哼笑一声,手在她纤细的腰上轻轻一拍。
“瞧你那点出息。又不是你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稀罕那点金银绸缎?”
嘴上嫌弃得厉害,手却扬了扬那个油纸包。
“今儿特意从城西快活楼给你捎的烧鹅,我亲自排队等的,刚出炉的,还滚烫着呢。”
稚鱼眼眸一亮,踮起脚尖,红唇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
“就一眼,真的就一眼。你带的烧鹅最香,我看完了立马回来陪你吃。”
她说了一堆好话。
又是拍马屁,又是赌咒发誓不贪看。
沈晏礼被她哄得心头痒痒的。
最后皱了皱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
可嘴上答应了,手却还搂着她的腰没松。
索性就这么拽着她,往王府库房方向走。
稚鱼心里偷笑。
男人啊,嘴上说不要,身子倒是真老实了。
沈晏礼根本不在乎那点嫁妆。
可他就是爱凑热闹。
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想插一脚。
王府的库房里人来人往。
脚步声、箱盖开合声、登记报数声此起彼伏
福伯手持一卷厚厚的清单,领着几个管事,正一件件清点入库。
沈晏礼一踏进库房门槛,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随即“哗啦”一声,全都跪下,齐刷刷行礼。
“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摆摆手,语气满是不耐烦。
可那双眼眸,却不动声色地扫向那些樟木箱。
目光里闪过一丝好奇。
福伯是王府的老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一看这神情,立刻就懂了少爷的心思。
笑着上前打趣道。
“长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这等俗地走一趟?这些粗笨的嫁妆,灰扑扑的,哪配进您尊贵的眼?”
正说着,琼玉恰好从东侧抬箱处转过身来。
一抬眼就瞧见沈晏礼怀里还搂着稚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怎么也来了?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亲昵?
两人的目光隔空撞上。
琼玉一愣,迅速稳住心神,勾起嘴角,笑得明媚又张扬。
“见过长公子,见过稚鱼妹妹。妹妹来得巧,快瞧瞧,这全是大小姐的陪嫁。这几箱,是给府里各位主子的中秋礼。”
她手指着一排贴红签的箱子,语气里全是显摆。
稚鱼装作没听见,轻步上前,笑得温柔。
“姐姐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去门口接你呀。”
她自然地挽住琼玉的手臂。
那亲昵劲儿,让琼玉身子一僵。
“姐姐如今真是体面了,这阵仗,我都快不敢踏进来了。”
她语气里带着惊叹。
眼波流转,扫过那一排排箱子,像是真被这排场震住了。
说完,还轻轻拍了拍琼玉的手背。
琼玉想把手抽回来。
可稚鱼轻轻一压,没让她动。
“你这话可真逗。”
琼玉勉强扯出个笑。
“我不过是个跟在管事嬷嬷后头点数嫁妆的,哪敢劳动你大驾?”
这话听着软,可字字都往人耳朵里钻。
带着点自嘲,又藏着锋芒。
她怎会不敢?
这陪嫁清单,哪一样不是她亲手核对?
如今倒成了“后头点数”的跑腿丫头?
她不甘心,却又不敢发作。
周围几个丫鬟婆子,耳朵都支愣着。
装作忙活,实则一字不落。
琼玉脸一沉,顺手从旁人手里接过个锦盒。
当着大伙的面啪地打开。
盒子里头躺着一对普普通通的银镯子。
“妹妹,咱们从小一处长大,我如今得大小姐赏识,也不敢忘本。”
她捏着镯子,硬塞到稚鱼面前。
“这个送你了。不值什么钱,但我的心意,你收着。”
稚鱼连眼皮都没抬,转头去看那些礼盒。
琼玉是真下本钱了。
也不知哪路消息,打听得清清楚楚。
王妃爱金玉珠宝,她就搬来西域琉璃盏。
侧妃体弱,药材堆了半箱。
老祖宗念佛,她连端砚松烟墨都寻了来。
还给几个小主子备了小玩意儿。
摆明了想立个“有心人”的人设。
琼玉僵在原地,脸色骤变。
她正想发火,斥责几句来挽回颜面。
稚鱼忽然一拍手,笑着叹道。
“天呐,这么多好物,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琼玉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这是我家小姐特意给长公子备的谢礼,都是精挑细选的好东西,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见到的。”
几个下人应声上前。
哗啦一声,展开一幅卷轴。
竟是前朝名家所绘的《百美图》。
画上美人姿态万千。
或执扇轻摇,或对镜梳妆,或凭栏远望。
每一笔都极尽风流婉转之态,堪称绝品。
她斜眼瞄向稚鱼,嘴角带着讥诮的笑。
等着她露出嫉妒、慌乱,或是自惭形秽的模样。
可沈晏礼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他最烦这种把戏。
拿死人画来压人,还当自己多聪明?
他的目光越过案几,轻轻落在稚鱼身上。
稚鱼心头一紧。
他,生气了。
虽然脸上依旧淡然,但那双眸子深处,已有一丝暗流涌动。
他盯着稚鱼微微泛红的耳垂,声音忽然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