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晚在临时营地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专车送往兰州军区总医院。
陈大海坚持要她做全面检查和系统治疗:“梁同志,你为国家立了大功,身体必须完全康复,这是命令。”
专车是一辆军绿色吉普,顾砚辞亲自陪同。
从祁连山到兰州,四个小时的车程,他始终握着梁晚晚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梁晚晚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戈壁景色。
三天的冰河逃生像一场噩梦,而现在,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顾砚辞的手坚实有力,一切真实得令人想哭。
“累了就睡会儿。”顾砚辞轻声说,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梁晚晚确实累了。
连日的紧张、伤痛、寒冷透支了她的体力,此刻在安全温暖的车厢里,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她闭上眼,很快沉入睡眠。
梦里,她又回到了冰冷的寒风中,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伤口火辣辣地疼,肺里像要炸开。
她拼命挣扎,却越沉越深...
“晚晚!晚晚!”
急切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梁晚晚猛地睁开眼,对上顾砚辞焦急的脸。
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做噩梦了?”
顾砚辞用袖子擦去她额头的汗,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梁晚晚点点头,深吸几口气平复心跳:“梦见...又掉进河里了。”
顾砚辞的眼神暗了暗,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都过去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涉险。”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梁晚晚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
兰州军区总医院为梁晚晚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一间向阳的单间,窗台上甚至摆了一盆绿意盎然的文竹。
“这是陈师长特意交代的,”护士笑着说,“他说英雄就该有最好的待遇。”
梁晚晚被这阵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从小到大,还没住过这么“豪华”的房间。
全面检查进行了整整一天。
抽血、拍片、心电图、各种化验...顾砚辞全程陪同,寸步不离。
每当医生询问梁晚晚受伤细节时,他的眉头就会紧紧皱起,握着她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检查结果出来后,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单,表情复杂。
“梁同志,从医学角度讲,你本身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有些贫血,其他指标都很正常。”
他顿了顿,看着梁晚晚:“你确定不需要再详细检查一下?这种恢复速度,不符合医学常识。”
梁晚晚只能再次搬出那个解释:“我从小体质特殊,受伤后好得快。”
医生将信将疑,但检查数据摆在眼前,他也无法反驳。
最后只能叮嘱:“虽然恢复得很好,但毕竟是大伤初愈,必须静养至少半个月。不能劳累,加强营养,定期复查。”
“我会监督她。”顾砚辞立刻接口,语气郑重得像在接受任务。
医生看看他,又看看梁晚晚,露出会意的笑容:“有顾同志在,我就放心了。”
梁晚晚的脸微微发热。
住院的日子平静而温馨。
顾砚辞请了七天假,这七天里,他成了梁晚晚的全职看护。
每天早上,他第一个到病房,带来热气腾腾的早饭,有时是小米粥和鸡蛋,有时是豆浆油条,变着花样不让梁晚晚吃腻。
上午,他会陪她在医院小花园散步。
冬日的花园萧瑟,但阳光好的时候,两人并肩走在石子小径上,聊着天,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四九城。”有一次散步时,顾砚辞突然说,“看看天安门,看看故宫,看看真正的城市是什么样子。”
梁晚晚笑了:“说得好像我没见过世面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砚辞急急解释,“我是说...我想带你看看我的世界。”
他的目光认真而温柔,梁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啊。”她轻声说,“等姥爷家平反了,我们一起去。”
顾砚辞的眼睛亮了起来,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下午通常是探望时间。
叶知秋和周大贵每隔一天就会从农场赶来看她,带来农场的新消息。
谁家的新房封顶了,砖窑又接了多少订单,井水浇灌的第一茬冬小麦长势喜人...
“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周大贵每次离开时都会说,“农场不能没有梁神医。”
梁晚晚笑着答应:“快了,等我出院就回去。”
第四天下午,来了一群特殊的访客。
前进农场的冯副场长,还有几个梁晚晚救下的猎人。
冯副场长一进病房就红了眼眶,紧紧握住梁晚晚的手:“梁同志,你是我们前进农场的大恩人啊!”
他身后,一个年轻猎人走上前,深深鞠了一躬:“梁姐,我是李石头的儿子。”
“我爹在医院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一定要来谢谢你...他说要不是你,他们全得死在山上。”
另一个中年猎人也哽咽道:“梁神医,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就是被间谍打伤的那个,医生说再晚送半天就没救了...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说着,几个人就要跪下,被梁晚晚和顾砚辞连忙扶住。
“别这样,都是我应该做的。”梁晚晚心里又暖又酸,“大家都是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冯副场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十个鸡蛋,还有一小袋红枣。
“农场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是乡亲们凑的,你一定要收下。”
梁晚晚看着那些还沾着鸡毛的鸡蛋,知道这可能是前进农场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她没有推辞,郑重收下:“谢谢大家,等我好了,一定去前进农场看看。”
“那可说定了!”冯副场长激动地说,“到时候,我们摆最好的酒席欢迎你!”
送走前进农场的人,梁晚晚坐在床边,看着那包朴实的礼物,久久不语。
顾砚辞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梁晚晚轻声说,“如果农场能富裕些,大家就不用拿鸡蛋当重礼了。”
她转头看着顾砚辞,眼神坚定:“等我出院,一定要想办法让农场富起来。”
“不仅兰考农场,还有前进农场,都要富起来。”
顾砚辞凝视着她,眼中满是骄傲。
“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总是能创造奇迹。”
......
第七天,顾砚辞的假期到了。
从早上开始,他的情绪就明显低落。
收拾东西时动作迟缓,说话时心不在焉,目光始终追随着梁晚晚,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
“砚辞,”梁晚晚轻声唤他,“你该归队了。”
顾砚辞手上的动作停住,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
良久,他转过身,眼睛有些发红。
“晚晚,我...”他的声音哽住了。
梁晚晚走下病床,来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走。”
这话让顾砚辞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让梁晚晚轻哼了一声,但他没有松开。
“我不想走...我想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看着你康复...”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的痛苦,“这七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七天,每天醒来能看到你,晚上能跟你说晚安...我不想结束。”
梁晚晚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前。
她何尝不是?
这七天,顾砚辞无微不至的照顾,温柔体贴的陪伴,让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砚辞,你是军人。”她轻声说,“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你能为我请七天假,已经是破例了。”
“我知道...”顾砚辞收紧手臂,“可是晚晚,我害怕。害怕我一走,你又出事。害怕下次见面,又要经历生死离别...”
“不会的。”梁晚晚退开一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好好养伤,好好建设农场,好好等你。”
她顿了顿,脸上泛起红晕,但目光没有躲闪:“砚辞,等姥爷家平反了,等农场走上正轨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顾砚辞愣住了,眼睛一点点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梁晚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如果你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顾砚辞急急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晚晚,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他捧起她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深情得像要溢出来:“从在梁家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你了。”
“后来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通信,都让我更加确定。”
“可是我不敢说...你有太多事要做,我怕我的感情会成为你的负担...”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眼角,那里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现在你告诉我,你也愿意...晚晚,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比任何军功章都珍贵。”
梁晚晚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却是幸福的眼泪。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那说定了,等你下次休假,来农场看我,等姥爷家平反,我们去四九城,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们再也不分开。”
顾砚辞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凝视着她,眼中翻涌着浓烈的情感。
良久,他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郑重一吻。
“说定了。以军人的荣誉起誓,我顾砚辞此生,非梁晚晚不娶。”
两人相拥而立,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在病房里洒下温暖的光斑。
这一刻,时间仿佛为他们停留。
然而,离别终究要到来。
中午,顾镇国的电话打到了医院。
“顾砚辞,假期结束了。”电话那头,顾镇国的声音严肃,“立刻归队,有紧急任务。”
“爸,我...”
“没有可是。”
顾镇国打断他,“你是军人,国家需要你的时候,必须立刻到位。”
顾砚辞握着听筒,看向梁晚晚。
她对他点点头,口型说:去吧。
“...是,我马上归队。”顾砚辞最终说道。
挂断电话,病房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顾砚辞默默收拾好行李,动作比之前更加缓慢。
梁晚晚帮他整理军装衣领,手指微微颤抖。
“晚晚,”顾砚辞握住她的手,“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急着干活,等我下次休假,我要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你。”
“我答应你。”梁晚晚努力微笑,“你也要答应我,执行任务时注意安全,不要因为我分心,你的安全最重要。”
两人互相叮嘱,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尽。
下午两点,接顾砚辞的车到了医院门口。
顾砚辞拎着行李,站在病房门口,深深看了梁晚晚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晚晚,等我。”
“我等你。”
顾砚辞转身离开,脚步坚定,但脊背挺得笔直,这就是军人,即使心中有万般不舍,也要昂首前行。
梁晚晚走到窗边,看着那辆军绿色吉普驶出医院大门,消失在街道尽头。
泪水终于决堤,她靠在窗边,任泪水流淌。
......
住院的第八天,梁晚晚向医生提出了出院申请。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农场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她对主治医生说。
医生检查了她的各项指标,确实恢复得出奇的好。
最终,在梁晚晚的坚持下,医院批准她提前出院。
出院那天,周大贵亲自带车来接。
“梁神医,你可算回来了!”一见面,周大贵就激动地说,“农场现在可是大变样了,就等你回去主持大局!”
梁晚晚笑着上车:“周场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都是应该的。”周大贵搓着手,“你不知道,大家听说你今天回来,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钱老和王老组织人把农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你舅妈她们准备了接风宴,连前进农场的老冯都说要带人过来...”
车子驶出兰州城,驶向广阔的戈壁滩,梁晚晚看着窗外熟悉的荒凉景色,心中却充满了温暖。
只是当她返回农场之后,却看到了让她差点心碎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