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山根据地三百里,山势奇崛,自古多传说。归墟小组以勘探队名义秘密出发,一行七人:王飞(伤未愈,但坚持带队)、丽媚、程瀚、神枪手大刘、爆破手老耿、本地向导柱子,以及抗大来的年轻学生秦远(懂地质测绘)和苏梅(懂民俗古籍)。
为了避开日伪军的封锁线,他们选择了最难走的山路。王飞的腿伤在阴湿的山林中隐隐作痛,但他拄着拐杖,步伐沉稳。丽媚一路悉心照料,眼神却更多地落在周围的岩层和植被上,与她父亲留下的笔记相互印证。
“队长,你看这石头。”程瀚指着路边一块裸露的、带着明显青黑色纹路的岩石,“这和碎石片上的纹理有相似之处,但更粗糙、更‘野生’。像是……未被‘驯化’的原矿?”
秦远拿出罗盘和地质锤,敲下一小块样本观察:“含某种特殊矿物结晶,比重异常。这片山脉的磁场读数也有轻微紊乱。”
苏梅则向偶尔遇到的采药人或猎人打听“寒潭”、“冰玉”的传说。一个老猎人告诉他们:“老君山深处有个‘哑谷’,谷中有潭,三伏天也冒寒气,鸟兽不近。老一辈说那是山神的冰窖,动了会遭灾。”
“哑谷……”丽媚翻动笔记,“爹的手稿里提过一句‘龙吟之地,万籁俱寂’,可能就是指那里。”
第五天,他们接近了老猎人描述的“哑谷”区域。这里的植被明显稀疏,空气温度下降了几度,连虫鸣鸟叫都几乎绝迹,果然“万籁俱寂”。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众人。
“大家小心,注意脚下和岩壁。”王飞低声提醒,手按在驳壳枪上。大刘的步枪早已子弹上膛,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
谷地深处,果然有一汪潭水。潭不大,水色幽黑,靠近便觉寒气逼人,水面诡异地不起一丝波纹。潭边岩石呈苍白色,覆盖着薄薄的霜花。
“就是这里!”程瀚激动得声音发颤,就要上前。
“等等!”王飞拉住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潭中。
石头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没有溅起水花,也没有声音传出,仿佛被黑暗吞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潭……有问题。”老耿蹲下,仔细观察潭边地面和岩石,“没有生物活动的痕迹,连苔藓都没有。寒气来源可能是水下或地下。”
秦远用长木棍探了探潭边水温,木棍前端迅速结了一层白霜。“接近冰点,甚至更低。这不科学,现在可是初夏。”
丽媚凝神看着潭水,又抬头望了望山谷两侧陡峭的、呈现特殊层理结构的岩壁,对照着笔记上的星象图:“‘霜华之魄,应星而凝,望月而现’。笔记里说,需要在特定星月位置的光照下,才能看到‘门径’。下个月望日子夜,星图正好符合……但我们现在需要先确认具体位置。”
王飞环顾四周:“柱子,附近有没有能过夜、又能观察这水潭的地方?”
柱子指向左侧山腰:“那边有个浅岩洞,我以前躲雨去过,角度应该能看到这潭。”
岩洞干燥,位置隐蔽。众人安顿下来,轮流值守观察水潭,同时研究资料。王飞的伤势在寒潭影响下似乎更加不适,但他强忍着。丽媚发现,丈夫贴身收藏的那块碎石片,在这里异常活跃,时常发出微弱的、冰蓝色的荧光,触手却更加寒冷。
“它在呼应。”丽媚若有所思,“也许……我们可以用它做引导?”
第七天夜里,月相接近上弦。秦远和苏梅在洞口用简易仪器观测星象,修正位置。程瀚则结合地质构造,推测能量富集点。
“你们看!”值夜的柱子突然低呼。
众人凑到洞口。只见幽暗的谷底,那口寒潭的水面,在微弱的月光下,竟隐隐浮现出一片复杂的、银蓝色的光纹!光纹并非在水面,而是仿佛从水底透出,随着月光的移动缓缓流转,构成一幅难以言喻的图案。
“星图……不,是更大范围的星图与地脉的对应图!”苏梅惊呼,迅速用炭笔在纸上临摹。
光纹持续了约一刻钟,随着月亮被山脊遮挡而缓缓消失。谷地重归死寂黑暗。
“位置确定了!”程瀚指着临摹图上光纹最密集的一个点,“能量核心,或者说‘门径’,应该就在潭底正下方偏东七步左右的岩基位置!”
“怎么下去?”老耿皱眉,“潭水诡异,不能直接下。而且就算挖,岩石坚硬,时间不够。”
王飞沉吟片刻,看向黑沉沉的潭水:“古人既然能放置‘霜华之魄’,必定留有通路。不可能每次都需要潜水或大规模开凿。找找潭边,有没有机关或者隐秘入口。”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以寒潭为中心,仔细搜寻每一寸岩壁和地面。终于,在潭水西北侧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凹陷处,大刘发现了异常——岩壁的敲击声空洞。
清理掉藤蔓和厚厚的苔藓泥垢,露出了一片光滑的、非天然的岩面,上面刻着极其晦涩的纹路,与碎石片和潭底光纹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古朴。
“这纹路……需要对应物来激活?”丽媚看向王飞怀中的碎石片。
王飞取出碎石片。当碎石片靠近岩壁时,那些刻纹竟然也泛起了极其微弱的蓝光,岩壁内部传来低沉的“咔哒”声,仿佛某种机括在千年之后再次被触动。
但岩壁并未打开。
“能量不够,或者……碎片不全。”程瀚判断,“这只是一小块碎屑,不足以启动完整的机关。或许需要完整的‘霜华之魄’,或者至少更大块的碎片。”
时间在紧迫中流逝。距离望日只剩十天。而他们,卡在了最后一道门前。
“不能干等。”王飞决断,“老耿,能不能在不引起大面积塌方和破坏可能机关的前提下,开个小洞看看里面?”
老耿是经验丰富的矿工出身,对炸药控制极有心得。他仔细勘察了岩壁结构和周围地质,点了点头:“可以试试定向微量爆破,从侧面薄弱处入手。但风险很大,万一里面结构脆弱,或者有自毁机关……”
“总比坐视吉田先得手强。”王飞下了决心,“准备吧。其他人撤到安全距离。”
爆破点选在侧面三丈外的一处天然岩缝。老耿用量匙精确称量火药,填入特制的薄皮铜管,接上长长的药捻。众人退到远处巨石后。
“轰隆!”
闷响在山谷回荡,但并不剧烈。烟尘散去后,岩壁上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一股比潭边更加凛冽的寒气涌出,带着陈腐的、石头特有的气味。
王飞正要上前,丽媚一把拉住他:“你的伤!我先去。”她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我跟着丽媚同志。”柱子抽出短刀,“里面情况不明,需要熟悉地形的人。”
最终决定,柱子打头,丽媚第二,王飞第三(众人拗不过他),大刘垫后,四人进入探查。程瀚和其他人在外接应,随时准备应变。
洞口狭小,向下倾斜。爬行约七八米后,通道变宽,可以弯腰行走。温度急剧下降,呵气成霜。手电光照去,四周岩壁覆盖着厚厚的、晶莹的白色霜华,在手电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冷光。空气异常干燥,脚下是坚实的、光滑如镜的岩石地面,同样布满霜纹。
“这些霜……不是水汽凝结。”丽媚用手指捻了一点,瞬间指尖冻得发麻,“像是直接从岩石里‘长’出来的能量结晶。”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凸起的、直径约两米的圆形石台。石台上方,悬空(实际是由极细的、近乎透明的晶须连接)浮着一块不规则的多面体晶体。
那块晶体约有脸盆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邃的冰蓝色,内部仿佛有星河在缓慢旋转,无数细碎的光点在流转。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柔和却无比强烈的冷光,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冰雪仙境。冷光并不刺眼,却有一种直透灵魂的寒意和静谧。晶体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光线仿佛被冻结。
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仿佛连思维都要凝固。
“霜华之魄……完整的……”程瀚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和其他人也忍不住跟了进来,此刻望着那晶体,目瞪口呆。
王飞怀中的碎石片剧烈震动,发出欢愉般的低鸣,蓝光大盛,几乎要脱手飞出。
“别碰!”丽媚疾呼,但她喊晚了。
年轻的研究员秦远,被这超越想象的自然(或非自然)造物震撼,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手想去触摸那悬浮的晶体,仿佛被那美丽的光晕催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晶体外围那扭曲的空气层时……
“嗡!!!”
晶体内部的光芒猛然一涨!一股无声的、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潮以它为中心爆发开来!
“小心!”王飞本能地将身边的丽媚和晨光(晨光坚持跟了进来)扑倒护在身下。
秦远首当其冲。他伸出的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硬的蓝白色冰晶,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膀、躯干蔓延!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骇的瞬间,整个人在不到两秒钟内,变成了一尊晶莹的冰雕!
寒潮扫过整个石室。柱子、大刘、老耿等人虽未被直接击中,但也感到血液几乎凝固,肢体僵硬,眉毛头发瞬间结霜。石室四壁的霜层暴增数倍,地面变得滑不留足。
“后退!离开这里!”王飞嘶声大喊,声音在极寒空气中显得嘶哑微弱。
众人连滚带带,拖着几乎被冻僵的身体,拼命向洞口撤退。王飞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已成冰雕的秦远,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那晶体在爆发后,光芒缓缓收敛,恢复成之前静谧悬浮的状态,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寒潮从未发生过。
撤出通道,回到相对“温暖”的谷地,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剧烈颤抖,拼命呼吸。几个战士的皮肤出现了轻微冻伤。
“秦远同志……”苏梅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语。
王飞面沉如水,紧紧攥着拳头。一次冒进,损失了一位宝贵的同志。那“霜华之魄”根本不是可以轻易触碰的凡物,它有着强大而危险的自我保护机制。
“是我的错。”程瀚脸色惨白,“我太心急了,没有阻止他……”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王飞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冷静,“我们付出了代价,但也得到了教训。‘霜华之魄’的力量远超想象,且具有攻击性。我们必须研究出安全获取或利用它的方法。吉田如果鲁莽行事,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丽媚抱着瑟瑟发抖的晨光,目光却再次投向那幽深的洞口,望向笔记:“‘应星而凝,望月而现’……也许不只是指示位置。望日子夜,特定的星月能量,可能也是安全接触它的关键?就像……某种能量潮汐的平息期?”
王飞点点头:“有可能。我们还有时间。现在,先处理好秦远同志的……后事,然后加强戒备。吉田的人,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寒潭幽谷,此刻更添了几分悲壮与肃杀。瑰宝近在眼前,却噬人血肉。归墟小组初次接触这超越时代的古老力量,便尝到了其冷酷无情的一面。前路更加迷雾重重,而敌人,或许已经在阴影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