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翊闻言,猛然起身,衣袖带动棋盘翻落,黑白棋子洒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
他眸子冷凛,怒声反讥道:
“罗羌齐,你哪来的脸,在此大言不惭地指责冰凛国?
若我没记错的话,前不久,罗羌国才集结五十万大军,准备攻打苍霂国烈火军。
在皇太女乃天命之女的消息传出,你们才敛旗息鼓,存了何种心思,还用我言明吗?”
言罢,转头看向夏屹淮,“还有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苍霂国皇帝,夺了雾隐国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
你们怕是对他恨之入骨,时刻想卷土重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来苍霂国存了何种心思,是个人都心如明镜。
懒得揭穿你,你还喘上了,真是可笑。”
“你……”
罗羌齐和夏屹淮,被他的单刀直入堵得一时语塞,只能满脸涨红地说出一个字。
金锐见状,眸中的得逞之意一闪而逝,眨眼间,又快速掠过一抹算计。
他笑意不减反增,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
“皇太女婚约已定,三位在此做徒劳之争做甚?
你们就算打得你死我活,苍霂国皇帝也不可能逆天而行,解除赤辰二星的天定婚契。”
紫霄国五皇子紫郁闻言,手中轻摇的折扇“啪”的一收,像是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天定婚契?苍霂国皇帝竟相信如此愚昧之言。
若是如此,那赤辰二星都死于非命,苍霂国岂不是天命尽毁、国运将倾?”
他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一瞬,几人的神色为之微变。
稍霁,金锐起身往长廊走去,随口丢下一句话。
“皇太女不仅是天命之女,还是天机阁少阁主,轻易是死不了的。”
紫郁听罢,重新打开折扇轻轻摇动。
“倒也是,可若双星命格相缠,他们就不怕辰星有劫吗?
毕竟,赤星有天机阁护着,辰星只是没有背景的瘸子。
要是辰星死了,赤星的气运会不会受损?”
金锐脚步未作停留,唇角却浅浅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碧罗国裕亲王嬴睿,本靠在檀木椅上闭目养神,听言,睁开古井无波的眼睛。
声音清冷道:
“自然不会,辰星乃辅星,岂能撼动赤星命格?”
紫郁恍然轻笑,合起扇面在掌心轻敲。
“明白了,也就是苍霂国七皇子死了,不影响皇太女的命数。
只是,她真的是天命之女吗?若传言有假,诸位挖空心思去争,岂不贻笑大方?”
夏屹淮、罗羌齐、冰天翊和嬴睿听言,眸光微动,心中各有算计。
在桌案上书法,刚刚落笔的皓月国玉希澈,缓缓放下手中的紫毫笔,似笑非笑道:
“所以,大家还是和气相处为妙,免得明枪暗箭,最后落得一场空,反而伤了几国和气。”
几人眸中皆敛锋芒,但无人应声再言。
正在这时,金锐和罗羌明修的声音,从长廊传来,“来了。”
屋内几人闻言,不带一丝犹豫,立即跨步而出,俯视下方。
只见文府府邸门前,一队禁卫军身着玄甲、手持长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道。
他们身后,由八匹汗血宝马牵引的鎏金鸾驾缓缓驶来。
悬挂四角的鎏金风铃,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
十二名戴着银纹面具的白袍人,身形颀长挺拔,腰间的剑鞘泛着幽冷暗光。
他们矗立于两侧,每步同频、丈量精准。
带着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与肃杀,散发出凛冽森然的气势。
紧随而来的四辆金丝楠木马车,精巧不失庄重。
不过分张扬,又恰如其分地彰显车内之人的尊贵与品位。
一排排宫女和侍从分立两侧,步伐轻缓而有序。
文哲渊、文夫人以及文浅初听到禀报声,早已带着一众宾客在府邸门前恭候。
这些宾客,基本是京中官眷和名门望族。
原本文太师被革职,他们怕受牵连,不敢与之来往。
可文浅初早早宣扬,皇太女和七皇子会来赴宴,他们这才放下防备,携礼登门。
想着不仅可以探探陛下和皇室,对于文太师的态度。
也可在皇太女面前露个脸,日后为家中子弟谋个前程。
如今见到銮驾仪仗,自是眼含期待,满脸堆笑。
銮驾缓缓停稳。
文哲渊、文夫人及文浅初眉眼带笑,立即迎上前躬身行礼。
“参见皇太女殿下。”
其余人见状,亦俯身恭迎。
然而, 随行的护卫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见宫女掀帘而出,更没有丝毫回应。
所有人屏息凝神,纷纷对视,疑惑与忐忑,瞬间在微滞的空气中蔓延。
文哲渊眸子微凝,笑意却未减半分,他恭敬垂首,语气平稳如初。
“皇太女驾临,鄙府蓬勃生辉,旧臣早已备下茶点雅阁,请殿下移步内庭歇息。”
他本以为自己礼数周全,应该会得到回应,岂料车帘纹丝未动,鸾驾内依旧一片寂静。
文哲渊被这无形的威慑,震得心神微颤,背脊上的冷汗涔涔而出。
却不敢进退半步,只得强撑笑意,保持躬身姿态。
文夫人眉梢微颤,嘴角弯起的弧度收了几分。
文浅初手中的帕子不自觉间被攥成一团,眸底透出几不可察的愤懑。
其余宾客手心沁出冷汗,心中升起浓浓的忌惮与惶然。
三楼的罗羌齐鼻音轻哼。
“皇太女真是好大的架子,主家再三邀请,她都视若无睹。
如此倨傲,不怕被指以势压人吗。”
夏屹淮脸上挂起招牌式的笑意。
“据本世子所知,这是皇太女第一次公开露面,估计是想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吧。”
冰天翊轻叩扶栏,颇为失望道:
“皇太女此番行径,可不是明智之举,看来传闻当不得真。”
金锐、紫郁、嬴睿、玉希澈和罗羌明修听罢,未置一词,但嘴角的轻视与冷意却悄然蔓延。
正在这时,坐在其余四驾马车之人陆续下车。
不同的是,第一位男子,是被侍卫连同轮椅,托举而下的。
他身着不染纤尘的月魄色衣袍,棱角分明、眉如墨画,眼若寒星。
墨色瞳仁淡漠扫过周遭,透着深不见底的孤寂与高远。
宛如世间万物皆入不得他的眼,纵然身陷轮椅,与生俱来的凛冽与矜贵也未消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