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站在原地,又沉默地看了时昭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不远处的几位少年。
这些孩子年纪都还不大,显然还在成长的阶段,却个个站得笔直,目光不避不闪,守在不远处,还特意给他们母子俩留了空间。
他们的部长更是在偶遇了自己、听见电话里提到“时昭”之后,第一时间就走了过来。
且主动和她交谈。
都是很好的孩子啊。
她轻轻鞠了一躬,声音温和而真诚,“谢谢你们照顾时昭。”
“并送他来医院,真的麻烦大家了。”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改天有空的话,一起出来吃顿饭吧,我和他爸爸都很想正式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站在她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语气温润,“时昭是我们的部员,这是我们该做的,不会麻烦。”
幸村的声音温和却不失分寸,礼貌而坦然。
他说完,视线落在了输液椅上的少年身上。
时昭正看着他,眼底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又像是难得有些局促。
他们对视了短短一瞬。
幸村只是微微颔首,眉眼依旧温和,像是在替他说“没事”。
时昭没有说话,却在那一瞬,也悄悄回了一个点头。
真田接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这是作为队友应尽的责任。”
切原也立刻接上,理直气壮,“等时昭病好了,我还等着和他比赛呢。”
“你能不能别把你的图谋说得这么清楚,委婉点呢?”
丸井轻轻踢了他一脚,小声嘀咕着,却也没什么杀伤力。
气氛在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中慢慢松了下来,输液室里也终于恢复了一些轻松的空气。
本来因突然到来的疾病而产生紧绷的情绪仿佛也在随着他们的说笑,被悄悄压了下去。
输液袋里的药水剩的不多了,护士例行进来确认了滴速,又看了看挂在那里的药液,轻声提醒道,“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就好了。”
“回去以后好好吃药。”
“好,谢谢。”
时昭应了一声,声音不大,语气还算稳,只是人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精神。
死撑的那股劲儿过去之后,身体开始接受治疗,精神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
“我去倒点热水。”
母亲也慢慢收了情绪,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等待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叮嘱。
起身前,她顺手把搭在时昭腿上的薄毯掖了掖。
有一种冷,叫做医院空调的冷。
再叠加上母亲眼里那个“拉肚子拉得快虚脱的孩子”,自然更让人心疼。
“部长,你真得很会挑时间。”
仁王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却巧妙地掠过了“错过比赛”这件事,“这一出场,跟电影开篇一样。”
“纯属巧合。”
幸村轻轻一笑,没有辩解,只是拉了拉自己披在肩膀上的外套,姿态从容。
“但你还真就碰上了。”
丸井两手一背,凑过去打量了幸村一眼,“说不定真是注定的。”
“注定时昭会吃错糖葫芦吗?”
每个人的话切原都听了,很认真地开口问道。
这直率的表达……
一如既往地精准。
至少被点名的时昭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
仁王玩着他自己的小辫子,果断接着话,“是注定他和你打不了那场比赛。”
“……”
时昭靠在椅背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没吭声,却低低笑了一下。
那一瞬的笑意很浅,不明显。
“等我好了。”
他忽然开口,嗓音低哑,却透着一丝认真,“我们就马上打一场。”
这话没头没尾的,切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顿时写满了“你早该答应了”的胜利姿态。
“那说好了,这次不许赖账了。”
“嗯。”
本来也没赖的时昭点着头。
是切原一定要等时昭体能上来之后再打,说打的尽兴。
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
只是看着凑过来的这颗脑袋,顶着一头黑发的男生,时昭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切原,你的血压还好吗?”
他们只要上学就一直待在一起,但又是考试又是训练的,他确实给忘记了。
这人好受点了,思路就逐渐开始清晰了,甚至被他遗忘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语气不紧不慢地开口,“切原,你的血压还好吗?”
切原一愣,随后忍不住摸了摸他自己的头发,“啊?”
“我说你的血压。”
时昭转过头看他,神色还算平静,“我们最近不是考试又训练的,你的作息……不出意外的话乱七八糟了吧。”
和他是难兄难弟,恶补了一段时间的时昭也浅熬了一下,他感觉和英语做斗争,每次他看到的时候,切原都快不到那里去的样子,应该也要“挣扎”蛮久的。
“差不多吧。”
抬起头的切原对上很多道视线,挠头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上次不是说要复查吗?”
“好像是检查来着。”
切原皱了下眉,努力从脑袋里翻出那段记忆,“医生说什么作息饮食要规律,再过段时间看有没有下降来着。”
他顿了顿,还没想出所以然来,柳已经开口了,“有记录。”
柳已经翻开了随身的笔记本,淡淡回道,“你上次的数据是收缩压和舒张压都在同年龄段数据里偏高,之后去测过一次,下降了,但下降的并不多。”
“那现在就测一下呗。”
丸井一听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家正好都在医院。”
“一转眼,正好快要一个月了吧。”
“现在就挂号吧,测起来很快的。”
柳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切原几乎是应声而动,“那我现在去。”
“我也去。”
真田出声,他这一开口,身后也出现了好几个人,“那我也是。”
丸井跟着起身,转头问仁王,“你去不去?”
“当然去,我还想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呢。”
一群人呼啦啦地站起来,跟着柳一起往外走。
几分钟前还略显拥挤的输液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除了还在输液的几位病人,就只剩下了幸村和时昭。
格外安静,安静到时昭感觉自己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