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专业书籍,目光却有些游离地落在窗外。距离更衣室的针孔摄像头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却并未完全消散。顾宴动用了手段压下了消息,也更换了更衣室的所有锁具,甚至加强了安保,可隐藏在暗处的敌意,像潮湿墙角蔓延的青苔,无声无息,却顽固存在。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那里戴着一根纤细的银色手链,链坠是一枚小巧精致的平安扣。这是顾宴前几天强行给她戴上的,说是某个合作商送的普通赠品。但林晚认得那个低调而古老的品牌标志,知道这绝非凡品。他什么都没明说,只是固执地要求她必须时刻戴着,仿佛这小小的物件真能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晚晚,发什么呆呢?”同桌的苏晓晓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压低声音,“你看那边,那个慕容静,又在看你呢。”
林晚收敛心神,顺着苏晓晓暗示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斜后方的书架间隙,慕容静优雅地倚靠着,手里捧着一本书,视线却分明落在她身上。见林晚看过来,慕容静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笑容,随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翻动书页。那种姿态,不像挑衅,更像是一种……评估。
这种无处不在的视线,比直接的冲突更让人心烦意乱。慕容静转学过来后,并未如林晚预想的那样立刻展开激烈的争夺,她更像一个耐心的猎手,或者一个冷静的观察者,用她那种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高高在上的礼仪和无处不在的存在感,一点点挤压着林晚的空间。
手机在桌面上无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顾宴发来的信息。
【顾宴:晚上我有个临时会议,不能接你训练了。让司机送你回去,到家告诉我。】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林晚敏锐地察觉到,最近这样的“临时会议”似乎变多了。他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虽然在她面前依旧强势、依旧专注,但某些瞬间,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泄露了外界施加的压力。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自己也记得按时吃饭。】
放下手机,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她不能总是被动地承受,无论是慕容静的审视,还是那未知的窥探。顾宴在为她抵挡风雨,她更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与他并肩,而不是成为他的软肋。
训练结束时,天色已近黄昏。果然,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了武馆门口,来的不是顾宴那辆标志性的跑车,而是他安排给她的专属司机和保镖。
“林小姐。”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林晚点头致意,弯腰坐进车内。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头莫名有些空落。习惯了他的亲自接送,习惯了他坐在身边时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此刻独自一人,竟有些不适应。
在一个红灯路口,车子缓缓停下。林晚无意间望向侧后方,目光猛地一凝。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车型低调,但车牌号她却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在顾家公司楼下见过?是顾宴派来额外保护的人?还是……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车牌号,心头疑云渐起。
回到家,简单洗漱后,林晚拿出手机,点开与顾宴的聊天界面,输入了那串车牌号,犹豫着要不要问他。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不想表现得疑神疑鬼,更不想在他本就压力重重的时候,再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去打扰他。
最终,她删掉了那行数字,只发了简单的【我到家了,放心。】
几乎就在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顾宴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训练怎么样?”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背景音很安静,不像在会议室。
“挺好的。”林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路灯晕开的光圈,“你……会议结束了?”
“嗯。”顾宴应了一声,顿了顿,“今天武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一切正常。”林晚下意识地隐瞒了慕容静在图书馆的注视和那辆可疑的车辆,“你呢?事情……顺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顾宴刻意放轻松的语气:“没什么,一点小麻烦。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林晚握着手机,心里的不安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重。他显然没有说实话,那短暂的沉默里,藏着他不愿让她知晓的重量。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慕容静没有再出现在林晚的视线里,那辆银灰色跑车也消失了。顾宴恢复了接送,只是话比平时更少,偶尔接电话时会刻意走开几步,压低声音。
这天下午,林晚没有训练课,打算去市中心的书店买几本参考书。她婉拒了司机,想一个人走走。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暂时摆脱了那些无形的目光和压力,她感觉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然而,这种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当她从书店出来,抱着几本书走向公交站台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清晰地袭来!比在图书馆时更强烈,更不加掩饰。
她猛地回头,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行人,每一张面孔都陌生而匆忙。她加快脚步,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那种感觉如影随形。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在一个街角,林晚借着橱窗的反射,终于捕捉到了那个身影——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距离她大约二十米,在她停下假装看橱窗时,他也立刻停下,低头摆弄手机。
不是慕容静,也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人。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立刻拿出手机,下意识就要拨打顾宴的电话。但指尖在触到屏幕的瞬间停住了。他现在可能正在处理重要事务,这个跟踪者目的不明,贸然打电话过去,万一他正在开车或者开会……
电光火石间,林晚做出了决定。她迅速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附近最近的警察局,同时加快脚步,朝着主干道人多的地方走去。她不能慌,必须保持冷静。
跟踪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也加快了速度,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就在林晚几乎要小跑起来,手心沁出冷汗的时候,一阵低沉而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跑车以一个近乎刁钻的角度,猛地从旁边的路口冲出,精准地横停在她与那个跟踪者之间,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强大的气场瞬间割裂了街角的平静。
车门打开,顾宴迈步下车。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显然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离开,脸色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寒光的刀锋,直直射向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甚至没有先看林晚,只是用身体将她完全挡在身后,形成一道绝对保护的屏障。
那个跟踪者显然没料到顾宴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帽檐,迅速转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顾宴这才转过身,目光急切地上下扫视林晚,紧绷的下颌线条显示着他极力压抑的怒火和后怕。“没事?”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林晚摇了摇头,心脏还在狂跳,一方面是因刚才的惊险,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宴的出现。“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定位。”顾言简意赅,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因快步行走而有些散乱的发丝,动作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以后不准一个人乱跑。”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却透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那个人……”林晚心有余悸。
“我会处理。”顾宴打断她,眼神阴鸷地看向跟踪者消失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他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走到一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林晚看着他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孤决的背影,想起他刚才那仿佛要毁天灭地的眼神,以及他及时得如同神兵天降的出现。他到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布置了多少重保护?他又承受着多少,她未曾窥见的压力?
顾宴收起手机,走回来,接过她怀里的书,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向车门。“回家。”
坐进车里,气氛有些沉闷。林晚看着顾宴紧绷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顾宴,是不是……你家里……”
顾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视前方,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车子驶过一个路口,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平的冷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用了些不上台面的手段。”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坚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然。
“林晚,”他叫她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都别信。”
车子平稳地行驶,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一片璀璨。可林晚的心,却因为这三个字,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浓重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他到底……在应对什么?“别信”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