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鲍站在那扇紧闭的厕所门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静悄悄的，连水声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再次抬起手，加重了点力道，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又敲了两下。
“叩、叩。”
“堂哥？是我，小鲍。您在吗？”
还是没反应。
秦鲍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了。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那有些油腻的门把手，试探性地往下一拧——
“咔哒。”
门把手居然没锁，很轻易就被拧开了。
秦鲍一愣，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头往里一看——
空空如也。
狭小的卫生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节能灯，一个蹲坑，一个洗手池。除此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人呢？！”
他呆立在门口，脑子嗡嗡作响。不是说好了在这儿等着吗？堂哥人呢？跑哪儿去了？难道……自己刚才听错了地址？还是堂哥等不及，自己先走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耍了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猛地关上厕所门，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黑着脸，一瘸一拐地又走回前面店里。
店里，几个小弟还杵在那儿，看他一个人从厕所方向出来，表情都不太好看。一个小弟凑过来，小声问：“鲍、鲍哥……怎、怎么样？见、见到堂哥了吗？”
“见个屁！”秦鲍没好气地低吼一声，“里面没人！”
“没人？！”几个小弟也傻眼了，互相看看，脸上那点刚提起的精神气瞬间又萎了下去。合着白跑一趟，还自投罗网了？
秦鲍此刻心里又急又气，还有点下不来台。他硬着头皮，转向柜台边拄着拐杖、正看戏的老王，语气生硬地问道：“喂！老板！我……我是来找人的！”
老王挑了挑眉，故意装糊涂：“哦？找人？找谁啊？刚才不说是借厕所吗？”
“我找我堂哥！”秦鲍有点不耐烦，“我堂哥说在这儿吃饭等我！人呢？你看见没？是不是走了？”
老王忍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旁边那桌稳坐钓鱼台的秦萧，然后才慢悠悠地对秦鲍说：“你堂哥？你连你堂哥长啥样都不知道吗？”
这话戳到了秦鲍的痛处。他确实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堂哥，只是听秦月提过几次，知道很厉害。他脸一红，恼羞成怒：“我见没见过关你屁事！你一个开破店的，问那么多干嘛？你就说看没看见一个……一个看起来很厉害、很精神、大概……嗯……反正不像某些人那么挫的年轻男人！”
他边说，边用嫌恶的眼神狠狠剐了旁边正慢条斯理啃着烤玉米的秦萧一眼。
一直没说话的秦萧，这时刚好啃完最后一口玉米，把光秃秃的玉米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和嘴。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气急败坏的秦鲍，淡淡的问：
“你觉得，你堂哥……应该长什么样？”
秦鲍正在气头上，听到这个他最恨的光头居然还敢搭腔，还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顿时火冒三丈，想都没想就吼了回去：“关你屁事！反正不长你这挫样！”
他指着秦萧：“小子，我警告你！你别得意！等我堂哥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他一定会替我出气的！你等着瞧！”
“哦？”秦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身体向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么说，你找到帮手了？就你那个……‘很厉害、很精神’的堂哥？”
“废话！”秦鲍见他似乎“有点在意”，心里那点虚张声势的劲头又上来了，“我堂哥那可是……那可是高人！收拾你这种小瘪三，分分钟的事！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识相点，赶紧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说三声‘鲍哥我错了’，我说不定心情好，等我堂哥来了，还能替你说两句好话，让他下手轻点！不然……哼哼，你就等着被我堂哥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吧！”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堂哥把秦萧踩在脚下的场景。
秦萧听着他这番威胁，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他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连你堂哥都没见过，他怎么就……‘最疼你’了？还一定会替你出气？”
秦鲍被他问得一噎，随即更加恼怒：“这是我家里的事情！要你一个外人多嘴？我堂哥当然疼我！”
这时，旁边一个小弟实在看不下去了，又怕秦鲍把那个煞星惹毛了，在“堂哥”到来之前就先遭殃，赶紧偷偷拉了拉秦鲍的袖子，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声劝道：“鲍、鲍哥……你、你少说两句吧……你堂哥现在又不在……咱们、咱们打不过他啊……等他来了再说不行吗？别、别激怒他……”
秦鲍被小弟这么一提醒，心里也是一凛，刚才那股上头的劲消退了些，恐惧重新占据上风。是啊，堂哥现在不在，这光头要是突然发难……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还在隐隐作痛的脸。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怂！他一把甩开小弟的手：“滚你妈的！老子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堂哥！让他立刻过来！我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说着，他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再次拨打那个“堂哥”的号码。
“别别别，秦少，秦少，消消气。”秦萧见状，忽然出声阻止。
秦鲍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停下摸手机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秦萧：“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哈哈哈哈！晚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秦萧跪地求饶的画面，心情大好，连脸上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秦萧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轻轻摇了摇头，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自己叼上一支，又顺手抽出一支，扔给了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老王。
老王手忙脚乱地接住烟，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也叼上了。
秦萧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啪”一声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淡蓝色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抬眼看着秦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秦少，我不是怕你堂哥。”
他顿了顿，在秦鲍疑惑又愤怒的目光中，清晰地说道：
“我是怕……你失望。”
“失望？失望你妈！”秦鲍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彻底激怒了，也顾不上什么恐惧了，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让堂哥来，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光头打成死狗！“老子现在就打！让你嘴硬！”
他不再犹豫，迅速掏出手机，翻到那个刚刚存下的、备注为“堂哥秦萧”的号码，用力按下了拨打键！
几乎是同时——
“嗡嗡嗡……嗡嗡嗡……”
一阵熟悉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地在安静的店里响了起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秦萧面前那张油腻的小方桌。桌面上，一部黑色的、屏幕正对着秦鲍这个方向的手机，在嗡嗡震动着，屏幕也随之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串来电号码。
秦鲍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部震动的手机，又猛地抬头，看向手机的主人——那个正叼着烟，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光头。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颗炸弹炸开了。
我草……他……他该不会就是……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堂哥怎么可能是这个揍了自己的王八蛋？！一定是巧合！对！一定是这光头捡到了堂哥的手机！
秦鲍脸色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始哆嗦，握着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都恍若未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秦萧，眼神里充满了惊恐、难以置信，以及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
在秦鲍和他身后那几个同样呆若木鸡的小弟的注视下，在老王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苏子熙微微摇头的视线中——
秦萧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了桌上那部还在震动的手机。
他将手机举到耳边，吸了口烟，然后对着话筒，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清晰地“喂？”了一声。
“啪！”
秦鲍脚下一软，要不是旁边一个小弟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他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冷汗一下子浸透了他的后背，额头上也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肿胀变形的脸颊往下淌。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抬起一只颤抖得不像话的手，指着秦萧，声音嘶哑、干涩、破碎，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和崩溃，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你你你……你……你是……我……我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