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把“妈”这个字咬得格外重,显然是想用逝者来约束王白。在他看来,孤儿最看重的就是父母的名声,用这个起誓,王白肯定不敢反悔。
王白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地笑了两声,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我不起誓你又能怎样?别他妈废话了,拿来!不然我明天就写信,告诉刘叔!”
“你……你!”阎埠贵被噎得说不出话,手指颤抖地指着王白,气得浑身发抖。这小子怎么就油盐不进?连逝者的面子都不给!可他偏偏拿王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白拿捏住自己的软肋。
最后,阎埠贵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垂下手,把布包狠狠塞进王白手里,仿佛那是什么烫人的烙铁。
王白也不啰嗦,打开布包,一张一张地数起来。五十张“大黑拾”整整齐齐地叠着,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
“行,钱没错。”王白数完,把钱重新包好,揣进怀里,看着阎埠贵那副心疼得快要晕厥的样子,突然笑了,“你放心,我收了钱就不会把你卖了。”
这句“保证”像颗定心丸,让阎埠贵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脸色也好看了点。只要能保住名声,保住全家,这钱……就当是喂狗了!
可他还没喘匀气,就听见王白慢悠悠地补充道:“对了,阎埠贵,演戏得演全套。我结婚那天你可得来哦,我那叔叔还以为你对我很好,一直照拂我呢。你作为我在世唯一的‘长辈’,肯定得来送重礼啊,嘿嘿!”
王白的语气带着戏谑,眼神却像刀子,精准地扎在阎埠贵最疼的地方。
阎埠贵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心头猛地一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重礼?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剩二十几块钱,连买斤肉都得掂量掂量,哪来的钱送重礼?王白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榨啊!他就像开了透视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口袋里最后那点家底,非要一点不剩才甘心!
“你……”阎埠贵指着王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杀人诛心”了!王白不仅要他的钱,还要他的脸!
王白却没再看他,推着自行车,吹着口哨,准备回家了!
走了没两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阎埠贵听:“一千块!都不知道怎么花啊!太难了!”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阎埠贵的心脏。他看着王白远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畜生!这个畜生!”阎埠贵咬牙切齿地低吼,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他真想冲上去,一拳打死这个得寸进尺的白眼狼!
可他最终还是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王白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胡同拐角,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周日的晨光刚漫过胡同口,刘建河的吉普车就“突突”地停在了95号院门口。车斗里堆着的东西差点溢出来——两匹印着暗纹的红绸布,捆得结结实实的棉花被,还有铁皮饼干盒里装着的奶糖、水果糖,甚至连搪瓷脸盆上都印着“囍”字,晃得人眼晕。
刘建河从驾驶室跳下来,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咚咚”响,他扯开帆布,露出底下一坛封着泥的绍兴酒,“小白,听你说你老丈人爱喝两口,这是我托人从浙江捎来的,比茅台对路子。”
王白刚把自行车推出门,瞅着这堆东西直咂舌:“刘叔,您这是把供销社搬空了?”说着就往兜里掏钱,“这些东西多少钱,我给您。”
“给什么给!”刘建河眼睛一瞪,脖子梗得像块铁板,“你当我来干啥的?替你爹给未来亲家送聘礼!你要是把钱掏出来,我现在就上车回去,提亲的事免谈!”
“行,我收着。”王白笑着把钱塞回兜里,“等我结婚那天,多敬您几杯。”
“这还差不多。”刘建河脸色缓和下来,指挥警卫员把东西往车上搬,“抓紧点,别让老宋家等急了。”
宋家门口,宋伯安正站在门口,他早就听宋惠美说,今天王白要来提亲,看见一辆吉普车看来。他看清刘建河肩上的肩章,分明是大校军衔!
“小白,这、这位是……”宋伯安对着王白问道!
“您就是宋大哥,我是王白父亲的老战友,刘建河。”刘建河笑着伸出手,“今天来,是替小白他爹,给您家惠美提亲的。”
警卫员已经把东西搬了进来,红绸布搭在门廊的竹竿上,被风一吹,像团跳动的火苗。宋母白子文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纳完的鞋底,看见这阵仗,针鼻子扎了手也没察觉,只是咧着嘴笑:“快请进!快请进!惠惠刚把茶沏好!”
屋里的八仙桌擦得能照见人影,宋惠美正往桌上摆瓜子盘,听见动静红了脸,转身想往厨房躲,被白子文一把拉住:“躲啥?都是自家人。”
刘建河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字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一本书,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是书香门第,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墨香。他也看了一眼宋惠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端庄里带着点羞怯,是个好姑娘。
“宋大哥,俩孩子的事,王主任也跟您提过了吧?”刘建河端起茶杯,茶沫子沾在唇上也没擦,“小白这孩子,性子随他爹,实诚。当年他爹在朝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拍了拍王白的肩,“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令千金,您告诉我,我替他爹收拾他。”
“看您说的。”宋伯安连忙摆手,“小白这孩子我瞧着好!”他偷偷给白子文使了个眼色——这刘大校看着威严,说话却敞亮,句句都在替王白兜底。
酒过三巡,桌上的红烧鱼只剩个骨架。刘建河端着酒杯站起来,酒液晃得厉害:“宋大哥,我敬您一杯!当年我跟老王在战壕里就说,等仗打完了,得给孩子们结门亲,没想到……没想到他没等到这一天……”
宋伯安眼圈也红了,碰了下杯,酒洒在桌上:“他刘叔,我懂。孩子们能走到一起,是缘分,也是老王在天有灵。”他看着宋惠美,这闺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如今要嫁人了,心里又欣慰又发酸,像喝了杯掺了醋的酒。
刘建河喝得更猛了,嘴里反复念叨:“老王啊,你看见没?你儿子要娶媳妇了……”最后趴在桌上,呼噜声比院里的石榴树叶子响。
宋伯安也没好到哪去,被白子文和宋惠美一左一右架着上楼,嘴里还嘟囔:“惠惠啊,到了王家……要懂事……”
王白站在院里,看着警卫员把刘建河扶上车,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