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月亮门像个沉默的剪影,浸在朦胧的月光里。青砖地上还沾着白日的热气,混着墙根下野草的清香,在晚风里轻轻漾开。许大茂就蹲在那月亮门的石墩子上,背靠着斑驳的墙皮,身影佝偻得像只被雨打湿的鹌鹑。
他刚扛着放映机爬回院里,肩膀上磨出的红印子火辣辣地疼,腿肚子转着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正蹲在那儿唉声叹气,眼角的余光瞥见西边角门晃过个熟悉的身影,许大茂“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那动作麻利得不像刚走了十里地的人。
“小白哥!我,我在这儿!”
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睛里却亮得惊人——王白是杨厂长跟前的红人,今天这事,只有他能帮自己说上话!
王白刚走到月亮门,就被他这副样子唬了一跳。只见许大茂头发乱糟糟的,衬衫领口磨得卷了边,肩膀一高一低地斜着,脸上又是汗又是灰,眼眶红得像兔子,哪还有半点平时那油滑得意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落魄汉。
“大茂啊……”王白看着他这副惨相,心里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却只剩无奈,“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三令五申跟你说了,到了领导家少说话,多看多听,你怎么就……哎!”
他连着叹了两声,那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像针似的扎在许大茂心上。许大茂知道,这是王白真把他当回事才会说的话,换了旁人,怕是早就看笑话了。
“小白哥,我错了!我真错了!”许大茂“啪”地一下蹲回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指缝里挤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乱说话,不该背后嚼何雨柱的舌根,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对不起您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后悔是真的——后悔自己嘴欠坏了事;可要说“对不起王白”,那倒未必,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王白在杨厂长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王白看着他这副样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过去,又划了根火柴给他点上。橘红色的火苗在晚风里跳了跳,照亮了许大茂那张写满焦虑的脸。
“行了,多大点事。”王白自己也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烟雾在月光里散开,“厂长让我回来处理你和傻柱的事。你明天去厂里,态度放端正点,认错诚恳些,别找借口,我在厂长面前不会揪着你的错不放。”
许大茂叼着烟的嘴猛地一顿,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他先是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处理他和傻柱?傻柱也出事了?
随即,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也顾不上捡打火机了,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透着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小白哥,您刚才说……傻柱也犯事了?他咋了?难道他也在领导家说错话了?”
何雨柱那蠢货,平时就知道跟自己对着干,总觉得他那手破厨艺多了不起,这次要是也栽了跟头,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王白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嗯,他比你麻烦点。今天那桌菜,他故意搞砸了,淡得跟白开水似的。本来厂里还打算提他当食堂班长,现在看来,悬了。”
他顿了顿,看着许大茂越来越亮的眼睛,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像往热油里撒了把盐:“还有,厂长说了,以后不准他再从食堂带剩饭剩菜回家。”
“啥?!”许大茂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不让他带剩饭了?嘿!这可真是……”
他话没说完,却忍不住在原地搓着手转圈,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不让带剩饭?那何雨柱还怎么巴结秦淮茹?贾家那几个饿死鬼,没了何雨柱接济,不得天天喝西北风?
更妙的是,何雨柱那班长的位置也黄了!自己不过是被领导赶出来,丢了点面子,可何雨柱呢?不仅没捞着好处,还丢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连带着以后贴补贾家的路子都断了——这可比自己惨多了!
人比人,气死人,可此刻许大茂只觉得畅快!他“啪”地一下掐灭手里的烟,烟蒂被捏得变了形,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开了朵花:“那啥,小白哥,我先回家了,明天一早就去厂里认错,保证态度端正!”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家跑,那脚步轻快得不像刚走了十里地,倒像是中了头彩。
“大茂,站住。”王白突然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冷意。
许大茂的脚步猛地顿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过头,脸上又堆起那副讨好的笑:“小白哥,您还有啥吩咐?”
王白看着他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嘘——”他伸出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别往外说。尤其是傻柱的事,现在厂里还没下正式通知,你要是敢到处嚷嚷,万一传到领导耳朵里,觉得是我们故意针对他,傻柱说不定就不用受罚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杨厂长确实没下正式通知,但何雨柱搞砸宴席、顶撞领导夫人的事,领导心里早就记下了,处罚是板上钉钉的。他之所以提醒许大茂,不过是怕这张碎嘴又惹出什么幺蛾子,牵连到自己身上。
许大茂却信了个十足十,连忙用力点头,手在嘴边也比了个“拉链”的动作:“您放心,小白哥!我嘴严着呢!打死我都不说!”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胜利”去换何雨柱的“平安”?巴不得那蠢货罚得越重越好!
(今天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