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车间高窗,在布满机油渍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钢铁冷却后的铁锈味,混杂着机油的厚重气息,这是红星轧钢厂每个车间里独有的味道。王白正蹲在机床旁,手里拿着游标卡尺,仔细测量着刚打磨出的零件尺寸,额角沁出的细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蓝色工装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小白。”
身后传来李泉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沙哑。王白直起身,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李泉正靠在旁边的工具箱上,手里捏着一块擦机床用的抹布,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师傅。”王白放下卡尺,脸上露出一抹自然的笑意,“您找我?”
李泉往左右看了看,见周围的工友都在埋头干活,没人注意这边,才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小白,听说易中海昨天被人打了?手都废了?”
厂里的消息传得比院子里靠谱得多,没有添油加醋的夸张,只是平实陈述着事实——易中海在胡同口遇袭,手部伤势严重,恐怕无法再从事精细钳工工作。
王白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灿烂,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畅快:“是啊师傅,我昨天刚好在现场,亲眼看见他被抬上担架,脸白得跟纸一样!”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在嘈杂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真是大快人心!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昨天他还在这儿放狠话,说要搅黄咱们师徒俩的考级,还威胁您不准教我技术,现在好了,自食恶果!哈哈哈!”
王白笑得坦荡,眼神里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在他看来,对付易中海这种人,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恨就是恨,痛快就是痛快,装模作样反而显得虚伪。
李泉看着徒弟这副毫不掩饰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他这徒弟,从昨天开始就像是变了个人。以前虽然也算机灵,但性子偏软,遇事总想着息事宁人;可昨天在食堂,他能一把将比自己壮实得多的何雨柱从窗口拎出来,今天说起易中海被打,更是眉飞色舞,那股睚眦必报的狠劲,让李泉都觉得有些陌生。
尤其是……李泉下意识地瞥了眼王白那双看起来瘦削的手。能把何雨柱那样的壮汉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这得多大的力气?他自己也是钳工,手上功夫不算弱,自问绝对做不到。而易中海遇袭的时间,又恰好是在他跟王白起冲突的当天下午……
一个念头在李泉脑海里闪过——这事,该不会是王白干的吧?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这个想法,不是不想深究,而是觉得没必要。易中海那老东西,早就该有人教训了。仗着自己是八级工,在厂里横行霸道,管天管地,连他教徒弟都要指手画脚,甚至还拿“给车间主任打招呼”来威胁自己。现在他落得这般下场,李泉心里只有一个字——该!
“他确实活该。”李泉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连忙用咳嗽掩饰过去,板起脸说道,“好了小白,不说这些了,干活要紧。来,我教你怎么调整这个砂轮的角度,对精度影响很大……”
话虽如此,他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一边讲解着技术要点,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管他是谁干的,只要易中海这颗老鼠屎被清掉,以后车间里的日子就能清净不少,他也能安安心心教徒弟了。
师徒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王白继续低头打磨零件,李泉在一旁指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竟生出几分难得的融洽,只不过二人都是止不住的笑,周围的工友们听见他们的笑容,再联想到昨天易中海在车间里的嚣张,不少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甚至有人小声议论:“说不定就是这师徒俩干的,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
“有动机啊!易中海昨天把人家逼得那么紧……”
“我看像!王白那小子看着瘦,力气可不小,昨天拎何雨柱跟玩似的……”
议论声不大,却足够传到李泉和王白耳朵里。李泉装作没听见,王白更是乐得受用——让他们猜去吧。
车间办公室里,一车间主任张建国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张生产计划表唉声叹气。他刚从医院回来,易中海那只缠着厚厚纱布的手,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
一车间之所以是厂里的“脸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易中海和另一位八级钳工撑着。那些精度要求极高的八级零件,全靠这俩人盯着。现在易中海的手废了,等于一下子砍掉了车间一半的“顶梁柱”。另一位八级钳工老张虽然技术过硬,但手里的活早就排满了,就算让他加班加点,也未必能顶得上易中海的缺口——八级零件讲究的是精细和耐心,赶工期最容易出岔子。
“这可怎么办……”张建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厂里下个月要给军工单位交货,那批零件里有三分之一是八级精度,原本全指望易中海,现在……
他眼神忽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厂里总共就四个八级钳工,一车间两个(现在废了一个),二车间一个,三车间一个。二车间主任跟他平级,都是厂常委,想从他那儿挖人,纯属找不痛快,他惹不起;但三车间不一样,三车间主任是个老实人,又不是厂常委,级别也比他低半格……
“有了!”张建国一拍桌子,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他得去找他大哥——副厂长李怀德。只要大哥点头,借调个八级钳工过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副厂长办公室里,李怀德听完弟弟的来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半晌才开口:“调人可以,但不能明着抢,得做得体面点。”
他想了想,对秘书吩咐道:“你去告诉何雨柱,让他晚上准备一桌饭菜,两个肉菜就行,别太铺张,现在是困难时期。另外,把三车间的赵主任请来,就说我找他商量点生产上的事。”
张建国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他太懂大哥的意思了——摆桌酒,把三车间主任请来,酒桌上把话挑明,再加上副厂长的面子,这事十有八九能成。有了八级工,一车间的“脸面”就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