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的决定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在小小的据点里激起巨大的波澜。放弃辛苦建立的据点,前途未卜,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与恐惧。但南边溃兵的阴影尚未散去,北面又出现了更诡异、更致命的威胁,留下,似乎真的只剩下坐以待毙一条路。
无需更多动员,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据点的运转节奏骤然加快,甚至带上了一种悲壮的紧迫感。
李墩子带着阿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投入到栅栏的收尾工作中。阿竹似乎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在李墩子的吼叫和拉扯下,干活比平时卖力了许多,搬运木桩、夯实泥土,虽然依旧笨拙,但效率确实提升了。歪斜的木栅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最后闭合的目标延伸。
赵氏和周婆子则负责后勤和食物储备。她们将之前采集的山药切片晒干,将所有能收集到的野菜焯水后晾晒,熏制肉干的火堆日夜不熄,弥漫的烟火气中带着一股焦灼的味道。陈源定下的标准极其严苛,所有易于储存的干粮被优先制作,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每日的口粮配额,以确保转移时能有足够的储备。
陈源自己则肩负起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任务——寻找新的落脚点。他不敢远离,以北山守山人小屋为中心,向更深处、地势更高的区域进行辐射状探索。他必须找到一个满足几个基本条件的地方:易守难攻(最好是只有一个狭窄入口的天险或山洞),靠近水源,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和资源(至少不能远离狩猎和采集区)。
这并非易事。北山深处林木更加茂密,地形复杂,毒虫蛇蚁也多。他手持柴刀,腰挎双刀(缴获的备用腰刀也时刻带在身边),如同最警觉的猎豹,在陌生的山林间穿梭。每发现一处可能的地点,他都要花费大量时间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检查有无兽迹、人踪,评估防御的可行性和取水的便利性。
几天下来,他排除了几个看似不错,但实则存在隐患的地点:一个靠近溪流的洼地,虽然取水方便,但地势太低,一旦下雨或遇到山洪极其危险;一个位于半山腰的岩棚,视野开阔,但入口过于开阔,难以防守,且远离水源;还有一个看似隐蔽的山洞,洞口却被厚厚的藤蔓遮盖,他小心探查后发现内部空间狭小,而且有浓重的野兽腥臊气,显然是有主之物,不敢轻易招惹。
时间一天天过去,新的落脚点依旧没有眉目,而栅栏终于在李墩子近乎透支的劳作下,完成了最后的合拢。当最后一根尖木桩被打入土地,用藤条与相邻的木桩紧紧绑缚在一起后,一道歪歪扭扭、却完整地将小屋和棚屋环绕起来的木质屏障,终于矗立了起来。
站在栅栏内,看着这圈凝聚了数月心血的成果,李墩子累得几乎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但眼中却有着一丝完成使命的欣慰。阿竹也有样学样地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栅栏。赵氏和周婆子看着这圈屏障,脸上却难见喜色,只有浓浓的忧虑——因为它可能很快就会被放弃。
陈源拍了拍李墩子的肩膀,没有说话,但肯定之意不言而喻。有了这道完整的栅栏,至少在他们寻找新家和准备转移期间,多了一层保障。
然而,就在栅栏合拢的第二天,一个新的发现,让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天清晨,陈源准备再次外出探索,他习惯性地先绕着小屋和栅栏外围巡视一圈,检查预警装置和夜间可能留下的痕迹。当他走到栅栏的东北角,靠近之前发现野人脚印的干河沟方向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在湿润的泥地上,靠近栅栏根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几个脚印!不是他们的,也不是之前那伙神秘人的!这脚印比常人的略大,脚趾分开,形状有些奇特,更重要的是,脚印旁边,散落着几根灰黑色的、坚硬的毛发,像是……野猪鬃,但又有些不同。
陈源的心猛地一跳。这脚印……和他之前在干河沟浅坑处发现的、那些追踪他的野人脚印,极其相似!
野人!他们又出现了?而且这次,直接摸到了据点外围!
他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脚印很新鲜,应该是昨夜留下的。从痕迹看,对方似乎在栅栏外徘徊了一阵,但没有试图攀爬或破坏的迹象。是侦查?还是仅仅是路过?
他沿着脚印的方向追踪了一段,发现脚印来自北面更深的山林,在据点外围逡巡片刻后,又向着东南方向消失了,那个方向……似乎与之前那伙神秘人活动的区域,有所重叠。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陈源脑海:这两股势力,难道有什么联系?或者,他们之间也存在冲突?野人的再次出现,是巧合,还是意味着更深层次的混乱?
他不敢怠慢,立刻返回据点,将这个情况告知了众人。
“野……野人又来了?”李墩子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赵氏和周婆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蔓延。
陈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情况越来越复杂,南有溃兵和神秘团伙,北有野人窥伺,据点如同风暴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不能慌。”陈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野人只是在外围窥探,说明他们对我们的栅栏也有所忌惮。现在栅栏已经合拢,我们至少有了防御的依托。”
他迅速调整计划:“墩子,从今天起,你和阿竹轮流守在栅栏的望台上(他们用木料和绳索在栅栏内侧搭了一个简易的了望点),重点警戒北面和东面。赵氏,周婆子,食物储备不能停,但要尽量在栅栏内进行。我继续寻找新落脚点,但会缩短外出时间,扩大搜索范围。”
他目光扫过众人惊惶的脸,沉声道:“记住,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然后转移。在此之前,守住这里!”
野人足迹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绝了侥幸留守的念头。转移,不再是未雨绸缪,而是迫在眉睫的生死抉择。
陈源走出小屋,望向北面那莽莽苍苍、似乎蕴藏着无限危险与未知的群山。新的家园,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