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山,据点的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野人足迹的出现,彻底粉碎了最后一丝侥幸,转移的紧迫性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在恐惧的驱策下,拼命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李墩子和阿竹日夜轮班,守在那个简陋的了望点上,眼睛熬得通红,不敢有丝毫懈怠。栅栏虽然完成了,但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仔细地检查每一处连接,用更多的藤蔓和木料加固薄弱环节。赵氏和周婆子几乎住在了熏肉架和晾晒架旁边,不顾烟熏火燎,将所有能处理的食物都制成干粮,连铁蛋也被指派了照看火堆、翻动肉干的简单工作。
陈源的探索变得更加冒险和激进。他不再满足于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徘徊,开始向着地图上标记的、地势更险峻、更深入北山核心的区域进发。他知道,寻常的地方根本无法应对目前复杂的威胁,必须找到真正的天险。
这天,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地图上标注的一片无名绝壁区域。那里山势陡峭,远离已知的路径和水源,探索难度和风险都极大。但往往越是这样的地方,才越有可能找到意想不到的庇护所。
他带上足够两天的干粮和清水,将两把腰刀都擦拭得雪亮,告别了忧心忡忡的众人,再次踏上了寻找希望之路。
通往绝壁的路比他想象的更难走。几乎没有路径,全靠柴刀开路。脚下是松动的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身旁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他必须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踏得极其小心。山林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和偶尔碎石滚落的声音。
攀爬了将近大半天,当他终于登上那片绝壁的中上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绝壁并非完全垂直,而是呈现一种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弧度,如同一个被巨斧劈开一半的蛋壳。在凹陷的底部,靠近岩壁的地方,竟然有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裂缝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但站在外面,能明显感觉到从裂缝中吹出的、带着湿凉水气的风!
有风,就意味着有空间!有水气,很可能意味着里面有水源!
陈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强压下激动,没有立刻进入。他先是仔细观察了裂缝周围的环境。裂缝入口上方有突出的岩檐,形成了天然的遮挡,从山下和侧面都极难发现。入口处散落着一些风化严重的碎石和鸟粪,但没有大型野兽进出频繁的痕迹。
他侧耳倾听,裂缝深处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了他的猜测。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把腰刀反握在手中,另一把插在背后便于拔取的位置,然后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裂缝。
裂缝初极窄,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借着从裂缝入口透进来的天光,陈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饶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巨大的震撼和……希望!
裂缝之后,并非想象中狭小的洞穴,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洞顶高约数丈,宽阔如同一个小型广场,足以容纳数十人而绰绰有余。洞壁并非完全封闭,在另一侧较高的位置,有几道狭长的天然石缝,透下几束天光,照亮了洞内的大部分区域,既提供了照明,又不至于让内部完全暴露。
最令人惊喜的是,在岩洞的深处,靠近内侧岩壁的地方,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潭!水潭不大,但水源来自岩壁上方渗出的泉水,滴滴答答地落入潭中,发出清脆的回响。潭水满溢后,顺着一条细微的石缝不知流向何处,形成了活水。这意味着,他们有稳定的、干净的饮用水源!
陈源快步走到水潭边,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水质清冽甘甜,远超山下的溪水!
他强忍着激动,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岩洞。洞内干燥通风,地面是坚实的岩石,只有少许灰尘。他检查了各个角落,没有发现蛇虫鼠蚁的大量巢穴,也没有大型野兽栖息的痕迹。唯一的“居民”是几只倒挂在洞顶阴暗处的蝙蝠,但它们似乎对人类并不感兴趣。
他走到那几道透光的石缝下,向外张望。石缝的位置极其巧妙,处于绝壁的中上部,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片山林和远处的山谷,但又因为角度和岩石的遮挡,从下方很难发现这些石缝,更不用说窥探洞内情况了。这简直是天然的了望孔和射击孔!
防御方面,入口那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窄裂缝,就是最好的屏障。只要派人守住那里,除非敌人能飞天遁地,否则根本不可能攻入。而且岩洞位于绝壁之上,远离常规路径,被发现的概率极低。
“就是这里了!”陈源忍不住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岩洞中激起轻微的回音。他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这个岩洞,几乎满足了他对一个理想避难所的所有幻想:隐蔽、险要、有水源、空间充足!
他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将岩洞的每一个角落都探查清楚,确认没有任何隐患,并默默记下了洞内的布局和特点。
当陈源从裂缝中再次挤出来,重新站在绝壁之上时,虽然身体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这数月来从未有过的明亮光彩。希望,终于在这绝境之中,被他找到了!
他不敢久留,记下准确的方位和路径后,便立刻踏上了返程的路。他必须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次关乎生死的转移。
夕阳西下,当陈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据点栅栏外时,一直守在了望台上的李墩子立刻发现了他,并注意到了他脸上那难以抑制的振奋之色。
“老爷!您……您找到了?”李墩子迫不及待地喊道,声音带着颤抖的希望。
陈源重重地点了点头,朗声道:“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我们,有救了!”
栅栏内,一直提心吊胆的赵氏、周婆子,甚至懵懂的阿竹,都听到了这句话。一瞬间,绝望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终于再次照进了这个在风雨飘摇中挣扎求生的小小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