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陈昊坐在书桌前。上一条私信还停在对话框里：“你现在还相信写作能改变人吗？”他没有立刻回复，只是把这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
窗外天色渐暗，楼下的小路开始亮起路灯。他关掉论坛页面，打开直播软件，调试摄像头和麦克风。今晚要做的事早就准备好了——一场和国际粉丝的线上交流会。
他翻出前几天整理的笔记，上面写着几个关键词：真实、倾听、普通人的故事。他还抄下了几句外语，反复练习发音。英语的“hello”，法语的“bonjour”，西班牙语的“hola”。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让对方知道，这场对话是平等的。
直播开始前十分钟，评论区已经挤满了人。名字来自不同国家，头像五花八门。有人发了国旗表情，有人打出“等你好久了”。他点开几条留言，看到一个Id叫“Lina_in_paris”的人写道：“你的文字让我第一次觉得，孤独也可以被理解。”
时间一到，他按下开启键。
“大家好。”他先用中文说了一句，然后顿了顿，接着用英语重复，“hello everyone. thank you for being here.”
弹幕立刻滚动起来。有翻译志愿者自发组织，在公屏下方同步转译关键内容。他看到一条法语留言被翻译成中文：“我在巴黎的出租屋里看你直播，窗外下雨了，但我感觉很暖。”
他笑了笑，开始讲自己的事。他说起高中时因为家里穷，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说起曾经躲在宿舍写小说，怕被人发现后嘲笑；也说起第一次收到读者来信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我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他说，“我只是把不敢说的话写了出来。后来发现，原来很多人心里也有这些话，只是没地方说。”
屏幕上的回应越来越多。有人问他是怎么坚持写作的，有人说自己正处在人生低谷，靠读他的文章撑过来。他一条条看过去，遇到难回答的问题就停下来想想，再慢慢回应。
一个名叫“Yuki_from_tokyo”的女孩举着手机镜头对准自己。她身后墙上贴着一幅中国山水画，桌上摆着一本翻旧了的小说集。她在纸上写了句话举起：“谢谢你让我在中国找到了家的感觉。”
陈昊看着那一幕，喉咙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点头，然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电子礼物。日本粉丝送来了樱花书签动画，意大利的用户上传了一张手绘咖啡杯，摩洛哥的观众发了一个彩色窗格图案，说那是他们家阳台的样子。
他把这些画面一一截下来，放在屏幕上展示。“这不是送给我的东西。”他说，“这是我们一起留下的痕迹。”
有人提议建个群，专门分享日常片段。一个德国男生说他在学中文，每天写一百字日记。陈昊当场答应，说可以帮他修改，并建议发起一个“文字交换计划”——中国读者写一段生活，由他转发给外国粉丝阅读，反过来也一样。
“我们不一定能见面。”他说，“但我们可以通过文字，看见彼此的生活。”
直播接近尾声时，弹幕突然刷出一张照片。是一位戴头巾的女孩，站在一间小屋中央，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thank you for making me feel home.” 她背后挂着一幅毛笔字，写的是“平安”。
陈昊停下讲话，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他最后说：“我一直觉得，写作最珍贵的地方，不是让人成名，而是让人被听见。无论你在哪个城市，说什么语言，只要你说出真心话，总会有人听懂。”
关闭直播后，房间安静下来。电脑右下角显示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三分。他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打开论坛，上传了刚才那张照片。
配文只有两句：
“最好的互动，是让不同国家的人，感受到同一种温暖，同一种真实。”
“下一次，我想听你们的故事。”
帖子发出不到两分钟，点赞数迅速上升。评论区很快出现新消息。一个Id叫“Sam_in_NYc”的人写道：“我刚搬来纽约三个月，今天第一次没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还有一个马来西亚女生留言：“我把这段话念给我妈妈听，她哭了。”
陈昊一条条往下看。有人开始分享自己和异国笔友通信的经历，有人说正在尝试用中文写短诗，还有人发起“方言朗读挑战”，希望让更多人听见母语的声音。
他点开其中一个音频文件。是一个小女孩用闽南语读的一段日记，内容是关于她奶奶做的红团。声音稚嫩，背景还能听见锅铲碰撞的响动。
他听着听着，嘴角慢慢扬起。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直播平台的总结通知：本次观看人数突破一万两千，互动消息超过八千条，覆盖三十七个国家和地区。
他放下手机，伸手去拿水杯。杯子外壁有一层薄薄的水珠，指尖碰上去有点凉。他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回原处。
键盘还亮着，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他新建一个文档，打下第一行字：“今天遇见了一些没见过的人，但他们说的话，听起来像老朋友。”
楼下传来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对面楼房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他继续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