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比外面暖和很多,壁炉似乎被重新添了柴,跳动着温暖的火光。
他抱着我,径直走向楼梯,上了二楼,踢开主卧的门,走进去,将我放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我下意识地想挣脱身上过于厚重的束缚。
他却按住了我的动作。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在昏暗的壁灯下显得格外深邃难懂。
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但胸口依旧微微起伏。
“林柠。”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不再是怒吼,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某种决绝的平静。
我揪紧了身上的毛毯,心脏提了起来,等待着他最后的审判。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
他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探针,一丝丝地剖析着我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每一个隐藏的恐惧。
“看着我。”他命令道。
我被迫迎上他的视线,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记清楚。”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哑,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进我的灵魂深处,“今天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你一个人跑出去,”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得像刀。
“会死。”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像冰冷的铁钉,一枚枚楔入我的骨头里。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看到了我眼底骤然涌起的巨大恐惧,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拂过我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所以,”他凑近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温热的呼吸交织,语气却冰冷得如同这寒夜的霜,“下次再敢乱跑……”
他的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在了我的嘴唇上,阻止了我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然后,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出最终判决。
“我就把你锁起来。”
“听懂了吗?”
「我就把你锁起来。」
冰冷的字眼,砸在耳膜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甚至听不出一丝威胁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执行的事实。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逆流,冻结,四肢百骸透出刺骨的寒意。
比刚才在湖边冻僵时,更冷上千百倍。
锁起来……
像对待一件不听话的、需要严加看管的物品。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平静。他是认真的。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扼杀了所有呼吸。
我僵在床上,连睫毛都无法颤动,只能怔怔地、绝望地看着他。
他似乎从我惨白的脸色和瞳孔里的惊惧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按在我唇上的拇指指腹,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缱绻。
然后,他直起身,笼罩下来的阴影撤离,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
他没有再看我,转身走向浴室。
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我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还裹着他那件带着雪松冷香和怒意的毛衣,以及厚重的毛毯,却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水声停了。
他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来,头发湿漉,水珠顺着紧实的胸膛和腹肌滑落。
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衣柜前,拿出睡衣换上。
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
然后,他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沉。
他伸出手,关掉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壁炉里微弱跳动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光影。
他没有立刻靠近我,也没有说话。
黑暗中,我只能听到他平稳却清晰的呼吸声,和我自己失控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的黑暗和恐惧逼疯的时候,他忽然动了。
手臂伸过来,不容分说地将我连人带毯子一起揽进怀里。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僵硬,手臂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勒进他的骨血里,彻底融为一体。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
“睡觉。”他在黑暗中命令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然后,他便不再动弹,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仿佛真的睡着了。
可我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和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冽湿润的气息,却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就把你锁起来。」
那句话,像魔咒,反复在漆黑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第二天,我是被窗外明亮的阳光唤醒的。
或者说,我根本未曾真正入睡。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凹陷和残留的体温。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一切如常,门……门是开着的。
他没有锁门。
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我瘫软下去,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我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得像鬼,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走下楼梯,餐厅里飘来食物的香气。
陆渊已经坐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新闻。
晨光落在他身上,侧脸线条冷峻,神情专注,仿佛昨夜那个在寒夜暴怒、说出可怕话语的男人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吃早餐。”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最寻常的早晨。
张姨端着粥和小菜上来,笑容温煦:“林小姐早,昨晚睡得好吗?”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好。”
坐下,拿起勺子,机械地喝着粥。
食不知味。
他很快吃完了,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我:“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安排?
我还能有什么安排?
在这个美丽的牢笼里。
“我……”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不知道。”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书房里的书,可以继续看。或者,”他顿了顿,“想出去走走的话,让司机跟着。”
我愣住了。
他……允许我出去?
甚至主动提出?
昨夜那句“锁起来”还言犹在耳,此刻的允许像是一种矛盾的施舍,更像是一种……试探。
我低下头,看着碗里寡淡的白粥,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想在湖边走走。”我听到自己细弱的声音说。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鄙夷的试探。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拿起平板继续看,“让老陈开车送你到平台那边,别走太远。”
老陈是昨天的那个司机。
他答应了。
甚至安排了人“跟着”。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被更无形的绳索捆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