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兰殊“暂停探查,优先自保”的指令下,朝慈白日里愈发谨小慎微。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最不经意的时刻。
这夜,朝慈因白日里不慎被热水微微烫伤了手背,夜间难以入眠,便悄无声息地起身,打算用冷水浸一浸缓解疼痛。
他刚走到院中水井旁,便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从靠近宫墙的一处废弃角楼方向传来。
那声音极其细微,若非夜深人静,几乎难以察觉。
朝慈心中一动,隐在廊柱阴影后,凝神望去。
月光下,只见一个宫女装扮的身影正倚在角楼的断壁残垣旁,肩头微微耸动。
而在她身旁,竟站着一名身着低级侍卫服饰的男子,那男子正低声安抚着她,动作间透着亲昵。
宫中严禁对食,侍卫与宫女私通更是大忌。
朝慈本不欲多管闲事,正欲离开,却听那宫女带着哭腔道:
“……我真是怕极了!赵嬷嬷近日像换了个人似的,看谁的眼神都像刀子,尤其是我们这些知道些‘旧事’的老人……阿武,你说,当年那件事,会不会……”
那被称作阿武的侍卫急忙捂住她的嘴,声音紧张:“嘘!你不要命了!那件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能提!尤其是关系到五殿下……”
五殿下?朝慈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耳朵捕捉到这敏感的字眼,精神高度集中。
宫女拉开他的手,哭声更压抑了:“可是……可是我亲眼见过的!那年贵妃娘娘去骊山别苑避暑,你当时也在外围值守,难道就没听说过什么风声?那位……那位大人,可是在别苑住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上……五殿下他……”
阿武的声音带着恐惧:“别说了!求你了!这事要是漏出去一点,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贵妃娘娘的手段你难道不知?高公公他们……可是真的会灭口的!”
“我就是怕啊!”宫女绝望地低泣,“如今宫里风声这么紧,我总觉得……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两人又低声互相安慰了几句,那侍卫便催促宫女赶紧回去,自己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那宫女也抹着眼泪,匆匆离去。
角楼旁重归寂静,只剩下朝慈隐在黑暗中,心中已要乐翻天。
五皇子李璊,极有可能并非皇上亲生!而是萧贵妃与某个“神秘大人”私通所生!
一旦坐实,皇帝就算对萧贵妃再有宠爱,也绝无可能容忍如此奇耻大辱。
朝慈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冷静下来。
此事关系太大,绝不能仅凭两个下人的私下对话就下定论。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知道那个“神秘大人”究竟是谁,需要找到当年骊山别苑的知情人或物证。
他没有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严彧,决定先自行暗中调查,至少找到一些更具实质性的线索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朝慈开始有意识地接近那个那夜在角楼哭泣的宫女。
他记得她的容貌和大致年纪。
经过一番小心打听,他得知那宫女名叫挽翠,曾是萧贵妃刚入宫时身边的二等宫女,如今因年纪稍长,被调到了负责浆洗的偏僻处所,显然是被边缘化了。
朝慈利用一次“偶然”帮浆洗处送还东西的机会,“不小心”将一点茶水溅到了挽翠的衣袖上,连忙惶恐地道歉,并主动提出帮她清洗。
挽翠见是茶房那个漂亮的新宫女,并未过多怀疑,只是叹了口气。
朝慈借此机会,一边笨拙地帮她擦拭,一边用带着同情和好奇的语气低声道:“挽翠姐姐,你别生气……我、我前几日好像看到你晚上在角楼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话……”
挽翠本就心中压抑恐惧,见朝慈容貌无害,语气真诚,又是个“不懂事”的新人,戒备心不由得放松了些,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些陈年旧事,想起来心里难受罢了。”
朝慈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偶尔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他知道,对于挽翠这样的人,不能操之过急,需要慢慢获取她的信任。
同时,他也开始更加留意与骊山别苑相关的信息。
他借着整理茶具时,向年长的宫女“好奇”地打听皇家别苑的景致,试图引出话题。
终于,在一次闲聊中,一位老宫女无意中提起:“要说景致好,还是骊山别苑,尤其是夏末秋初,满山红叶……唉,说起来,贵妃娘娘好像有几年没去过了,倒是五殿下出生前那一年,娘娘在别苑住了好一阵子呢,回来没多久就有了身孕,陛下当时可高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朝慈将这条时间线牢牢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