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一号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我将保温杯重重顿在桌面上，不锈钢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的脆响，让在座三十余名厅局级干部同时绷紧了脊背。这位年仅四十岁便执掌一省政务的新任省长，此刻正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视全场，昨日在就职演说中展现的儒雅风度荡然无存。
“桌上的文件都看过了？”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般的穿透力，“省发改委的项目审批流程，七个工作日能办完的事，硬是拖成了五十六天。这就是某些同志口中的‘按程序办事’？”
省发改委主任周志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份被红笔批注得密密麻麻的审批卷宗，此刻正躺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每处圈画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在触及省长冰冷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上周四那个被媒体曝光的光伏企业项目，确实是被他手下的科员以“补充材料”为由来回折腾了八趟。
“张秘书。”钟长河忽然转头，站在身后的秘书张弛立刻递上平板电脑。省长滑动屏幕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节奏，“财政厅预算处王磊同志，上个月有十六天的考勤记录显示在办公室，可监控录像显示，这十六天里他平均每天在岗时间不足四小时。倒是城西那家‘老地方’茶馆，天天能看见王科长的车。”
财政厅厅长脸色煞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谁也没想到，这位新省长上任不过半月，竟连普通科级干部的考勤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些同志大概还活在上个世纪。”钟长河将平板扔回给秘书，金属外壳与真皮文件夹碰撞发出闷响，“以为摆摆花架子、开开会就能混日子？以为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能躲过组织的眼睛？”
钟长河忽然起身，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走到省住建厅厅长面前时，钟长河停下脚步，指尖在对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轻轻一点：“李厅长，你桌上的‘作风建设实施方案’写得很好，‘真抓实干’四个大字力透纸背。可昨天下午三点，你的办公室为什么锁着门？”
李建军额角渗出冷汗。昨天他确实以“接待老领导”为由提前离岗，却没想到会被省长抓个正着。更要命的是，此刻投影仪突然亮起，屏幕上赫然出现他的座驾停在温泉度假山庄停车场的照片，拍摄时间正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
“至于某些擅长‘揣摩上意’的同志，”钟长河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角落里的省文旅厅副厅长，“与其把精力放在研究领导的茶杯颜色上，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景区宰客的问题。游客投诉三个月得不到处理，你的办公室却堆满了各种版本的《领导心理学》。”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让几位惯会搞“办公室政治”的厅局级干部顿时面如死灰。他们那些自以为高明的“狐系”生存法则——揣摩领导喜好、遇事踢皮球、用会议落实会议——在这位新省长面前，显然成了自掘坟墓的铁锹。
“从今天起，全省政府系统实施‘三不原则’。”钟长河回到主位，将一份红头文件拍在桌上，鲜红的印章在日光灯下格外刺眼，“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宴请，不收受超过五十元的礼品，不允许以任何理由拖延既定工作时限。”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重重一戳：“周志国同志，即日起停职检查，发改委的项目审批流程三天内重新制定。李建军同志，住建厅的作风整改方案，明天早上八点放到我办公桌上。”
当念到“王磊”的名字时，钟长河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这种占着位置不干事的‘慵懒’分子，直接移交纪检监察部门。钟长河不管他背后有什么关系，在省政府的队伍里，只看实绩，不看背景！”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微弱的声响。那些原本打算先观察风向再站队的“毒蛇”型干部，此刻终于明白，这位新省长绝非善茬。他那看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的是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
“散会。”钟长河合上文件夹，起身时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十七分，距离下班还有三小时四十三分钟。希望各位把今天的会议精神，转化为实际行动。”
下午三点，省政府办公楼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原本空荡荡的办事大厅突然排起长队，各个窗口前都挤满了主动加班的公务员。财政厅预算处的办公室破天荒地全员在岗，连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磊都端坐在电脑前，只是脖颈上多了一圈白色的纱布——据说是今早被纪检人员带走时“不小心撞在门框上”。
张弛看着办公系统里激增的文件流转记录，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廊尽头，钟长河正站在政务公开栏前，用红笔圈出某位副厅长公示信息里的学历疑点。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来，在省长挺拔的身影周围镀上金边，那些曾经盘根错节的官场潜规则，正随着这道光芒寸寸断裂。
“张秘书，通知下去。”钟长河头也不回地说道，“明天开始基层调研，第一站，去看看那些被拖延审批的企业。记住，不带记者，不搞接待，我们自己买票坐高铁。”
秘书应声时，忽然注意到省长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或许在铁血手腕的表象下，这位雷厉风行的改革者，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改变现状的炽热火焰。走廊里的电子屏恰好切换画面，“真抓实干、马上就办”八个红色大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当晚，省政府宿舍区灯火通明。各厅局的办公室彻夜亮着灯，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份标注着“特急”的《关于开展全省政府系统作风建设专项整治的通知》，在午夜十二点前传遍了市县各级政府。
而在省长办公室，钟长河正对着全省地图沉思灯，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份标注着“特急”的《关于开展全省政府系统作风建设专项整治的通知》，在午夜十二点前传遍了市县各级政府。
张弛轻手轻脚地换上新沏的浓茶，目光扫过桌面上摊开的文件——那是明天要去调研的企业名单，其中几家的名字旁，用铅笔标注着“重点关注”。
“明天的调研路线，把开发区那家被曝光的食品厂加上。”钟长河忽然开口，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红色标记，“作风问题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懒政背后往往藏着腐败。要刮就刮十二级台风，把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都给我掀开来晒晒太阳。”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眼底深藏的坚毅。张弛忽然明白，这场席卷全省的作风整顿，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那些习惯于慵懒度日的“兔子”，擅长投机钻营的“狐狸”，以及潜藏在暗处的“毒蛇”，终将在这场风暴中无处遁形。